秀梅和綠荷雖垂頭,見不得公主神,但二人伺候公主數年,深知公主脾如何。現下這種無聲仄的氛圍,已然說明公主緒有異,似乎很生氣。秀梅和綠荷立刻自省,想到們最近都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立刻都出一副懵懵無辜的樣子。
大太監田邯繕察覺公主似有吩咐,特上前,不想公主抬手把秀梅綠荷二人給打發了。
碧云這時剛聽了小宮的回報,疾步到李明達邊回稟:“高公主和二十一公主都捎話來說想探貴主,卻要看貴主的意思,怕叨擾您休養。”
李明達笑道:“和我客氣什麼,都是好姐妹,讓們來。”
碧云含應承,退下傳話。
李明達開心不已,打發田邯繕把那件桃的襦取來。一臉病容,穿這個最顯氣,姊妹們見好也免于擔心。更后,李明達便自行整理襟,纖指剛剛起帶準備系上,卻猛然停了手,臉上原本愉悅的笑容也漸漸斂盡了。耳側對著東南窗方向,眉頭越蹙越深,凝神片刻之后,便干脆不換了,只穿原來的那件。
田邯繕見狀問,忽見公主轉眸瞧自己一眼。料知公主不許他出言,他便謙卑垂首,目視前方地面,再無任何作。
不久之后,傳報聲來,隨即響起子清脆之音,“好妹妹,我們來看你了。”
李明達半躺在榻上,背靠著金線繡制的牡丹花樣嚢,著半舊的淡藍衫。此時失之極的冰臉上,方浮起一抹勉強的微笑。目淡淡地循聲看去,沒什麼太大興致。
高公主先進了門,穿著百花穿蝶的襦,大紅半臂,白紗披錦,花髻上釵簪步搖,五□□玉,繁復華麗,得耀目。隨之后的是李惠安,乃是和李明達同為長孫皇后所出,小兩歲的妹。
李惠安活潑,走路蹦蹦跳跳,步伐明快。高年長些,且已為人妻,走路相比之下端莊穩健些。所以,這倆人的腳步聲很容易辨別。
李明達也曉得這二人來的時候該不在一起,是在立政殿門口剛巧了頭,而后一同進來。
為證實自己所聽無誤,李明達特意問高公主,“怎的今日進宮,特去找惠安?”
“冤枉,你摔傷了,我進宮必然第一個先來看你。我倆是在你這立政殿門口見的,剛還說巧呢。”高公主說罷,就笑著坐在床邊,拉著李明達的手,探看后腦的傷勢,問覺如何,“好妹妹,疼不疼?我看著傷口可不淺。那日我們見你摔在崖下,染溪泉,我們卻立于斷崖之上無法立刻將你攙扶,送去救治,急得直掉眼淚。好在魏叔玉路過,不然這要有什麼耽擱,我們真要愧疚一輩子了。”
十七姐說起話來,還是和以前一樣討的開心。但李明達心里卻怎麼都提不起勁兒來。誰耳朵得用,天意如此,不好再被蒙蔽了。
高公主是從宮外而來,自西傳來的穩健腳步聲必定是,剛剛李明達所聽到子很細小的嘀咕聲,便是從那方向傳來。聲音雖然是變調了,有些怪腔,但李明達還是能一耳就聽辨出最悉之聲,必定是十七姐高公主無疑。
說:“從那麼高的斷崖上摔下來竟沒死,還真是福大命大。卻瞧是早死的命,非要活到現在,害我白準備了一麻,滿肚哭喪的話。”
這話說完之后,還有邊的大侍百靈應和。
李明達腦子里尚還回著這句話,而眼前高公主卻熱現出一副十分關切自己的樣子。李明達眼睛銳利了,再看高公主臉上的表,竟然發現有諸多不自然的地方。
都是假的。
“妹妹,你怎麼了,這般出神?還是子不舒服?”高公主好笑的手在李明達跟前晃了晃。
“嗯,我現在沒什麼大礙。”李明達立刻定神兒,恢復理智,一邊淡笑,一邊瞇眼審視高公主的神態。到底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還想確認一下,到底是自己摔壞了腦袋耳鳴了,還是高公主真的是個雙面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從那麼高的山崖摔下來竟沒死,十七姐,你說我是不是福大命大?”
高公主怔了下,這里李明達的話剛好應了之前那句私下里的嘀咕。高公主狐疑不已,心虛地掃一眼李明達,見態度并沒有異常,心料是巧合。忙清脆笑起來,為掩飾自己的心虛,拍拍脯,故作松口氣的模樣,合掌念道:“阿彌陀佛,不枉我這兩日天天為十九妹上香祈福,請了和尚禱告。妹妹果真平安無事,謝佛祖。”
高公主說著就又笑又哭,流下了眼淚。
李惠安看眼高公主,有點吃味,趕空湊了過來,抱著李明達的胳膊,“當時我看十九姐流了那麼多,我腦子空了,兩耳嗡嗡的,整個人很懵,真嚇壞了我。還好十九姐沒事,十九姐以后一定會平安順遂,什麼事都沒有。惠安會和十九姐一起玩到老!”
李明達笑著把李惠安拉進懷里,溫安別怕。長孫皇后去的時候,惠安尚在襁褓之中。而也未記事,和一樣,不曾有過與母親的回憶。李明達深知無母可依的心酸苦楚之,遂一直對這個妹妹多般照料。們濃于水,姊妹相依,自然深厚。至于高公主,在未出嫁之前,作為姐姐對們姐妹倆一直很照料,細心關懷備至,李明達對也一直心懷恩,拿當如同母親長姐一般敬,卻沒想并非真心。
李惠安拉一拉李明達的袖,囑咐一定要養好傷,“等著十九姐傷養好了,還帶惠安出去玩,好不好?”
“好好好。”李明達笑著刮了一下李惠安的鼻梁。
高公主見狀,忙讓們姐妹別忘了把也上。
“我而今住在宮外,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你們帶上我可有好。”
李惠安:“好,就這麼定,錢也十七姐出!”
“你這丫頭,就知道坑我。行行行,錢我出。”高公主干脆道。
李惠安調皮地沖高公主吐了下舌頭,眼睛烏溜溜地著靈,歪頭看李明達,“那十九姐可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李明達淺笑著對李惠安點了點頭,然眼里卻閃過一冰冷。事發突然,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位雙面的高公主。
高公主見李明達面似有倦,以為缺乏休息,便識趣兒地拉著李惠安離開,囑咐李明達心安養,切勿勞心費神。
“好,那我就不送你們了。”
李明達打發碧云去送人,聽著腳步聲走遠了,方沉下臉來,散了左右,命田邯繕道到自己跟前來。
“我知你早就瞧不上,今天就和我說說是何緣故。”
田邯繕忙跪地道不敢,“先前奴是聽說了一些關于高公主的非議,有些誤會。自貴主警訓了奴之后,奴已知錯,不敢對高公主有任何異言。”
李明達:“如何是你錯了,誰知不是我錯了呢。先恕你無罪,今日就和我仔細說說。”
田邯繕便把他所聞告知李明達,“這高公主先前未出嫁在宮時,就有宮人們議論,說脾氣差,時常打罵欺辱下人,且風流不知收斂,曾有意算計去勾引人家房大郎。奴也是聽了這樣的傳聞,疑其人品不好。”
李明達點了下頭,若有所思,隨后疑問,“你說的房大郎,可是指梁公房玄齡的嫡長子?”
“就是他,這京城姓房的,還能被那位挑剔公主瞧上的人,除了房直必不會有別人了。”
李明達苦笑了下,點了點頭。十七姐心氣兒高,眼自然不會太差。這房直乃是房玄齡的嫡長子,承襲其父風范,才兼文雅,明經擢秀,且模樣英俊,百里挑一,是為京城門閥子弟之中爭相學習效仿的楷模。高公主中意于他,倒是合合理。
“我只知當初阿耶給議親的時候,本意想將婚配給房直,不過后來因房直拒絕,說什麼‘天下兩件難事,一是陪太子讀書,二是做公主駙馬’,以致令阿耶只能另擇他人,選了房直的弟弟房。當時我還慨,房直是個瞎子。”而今想來,李明達倒覺得自己是個瞎子了。
“房大郎確是個有膽識的君子。”田邯繕嘆道。
李明達微微點頭表示贊同,現在也終于意識到了,房直是個明白人。公主不好伺候,大哥李承乾更是。
“我本以為十七姐這樁親事不過是阿耶做主,和并無干系,而今聽你此言,倒是耐人尋味。”
若是高公主本就寄于溫潤雅俊的房直,努力讓阿耶幫張羅這門親事,結果轉頭來卻被正主給無拒絕了,而且還導致被配給了生猛彪悍的房。以高的子,心里肯定不會舒坦。李明達忽然有點同房玄齡,他有個這樣的兒媳在家,房家的將來可未必能長久了。
貴主今日怎會忽然對高公主的事興趣?莫非是終于把看了?
田邯繕見公主沉思,自己心里也犯合計。田邯繕本人對高公主是一直都看不上,他覺得這位公主自小就心機多,有意算計他們公主。
從李世民登基以來,這太極宮里就不曾缺過公主,便是不算夭折的也足有二十一位。圣人定然不會面面俱到誰都疼,只會看重嫡出。高公主的生母出卑微,如何能被圣人青眼?就是瞧著他們晉公主深圣人喜,才故意巧費心思,天天前來結,因此在圣人跟前混了個眼。他們公主仁和純善,從沒想過高公主會別有異心,還時常在圣人跟前贊。高公主就是因此得了機會出頭,多博得一些圣寵。若不然就憑生母卑微的位份,哪會有而今的地位。嫁給梁公兒子這樣的好事,可不是哪個公主都能有幸得到……
“你看秀梅綠荷二人如何?”李明達不提前話,忽然拋出另一個問題給田邯繕。
田邯繕怔了下,立刻收回飄遠的思緒,回稟道:“那二人做事倒還算麻利,就是有些不安分,貪玩,偶爾得閑就往外頭跑。奴見了兩次,訓斥過,卻也不見收斂,倒是該好好訓誡們一番。”
“倒不用收斂了,挑兩個可靠的,監視。”李明達利落吩咐。
田邯繕應承,只聽公主吩咐,這就代下去,方回來復命。
“我落崖時的衫可還在?”李明達又問。
“在的,貴主落崖這事兒,奴一直舉得太蹊蹺,遂多存了一個心眼,早就人都收好了。”田邯繕回道。
李明達立刻命他取來,要仔細查看。
布包一打開,李明達就聞到了一子悶很久帶著腥的腐臭味。
田邯繕依命將按照公主昏當日著況,在地上順序擺放,包括帕子釵環等。
李明達繞著走了兩圈,然后蹲在袖子位置的地方,了鼻子。除了起先聞到的腥味外,李明達還聞出了青苔、泥沙和草木的味道,這些氣味倒都正常。但有一種說不清的香味,卻有點不對,淡淡的,不是花香,更像是香料之類的東西調和出來的味道。
李明達尋味溯源,便抓起袖邊上的絹帕。這絹帕是白,一角繡著致的荷花,有一角還了一刺,李明達把刺拔下來,放到鼻子邊聞了聞,隨后讓田邯繕用紙包起來。
李明達又仔細看了看帕子上的繡紋,又聞了聞這帕子上的味道。
“這是誰的帕子?”李明達問。
田邯繕不解,“貴主這就是您繡的荷花帕啊,上巳節那天,您就是帶著這帕子去踏青的,奴親眼所見。”
“不,這不是我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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