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秀才的尷尬和惴惴不安里,李咎把事代清楚了:他需要蘇秀才盡快拿到皇帝陛下的明旨,包括對本地僚的置和對接替者的任命。
“今天是沒得休息了,白天要拿到所有的鐵證,讓陛下理此事時可以一些質疑。來去時間要快,必須趕在我這里控制不住場面之前拿到所有公文。”
有必要如此謹慎嗎?
蘇秀才很懷疑,不過被揭穿了和秦王的關系的他現在什麼都不好意思說——李咎對他做到了以誠相待,然而他卻瞞了自己是秦王門客的份,他想問,又不敢問。
李咎站起來個懶腰,打起神:“今天要干兩件事,從富商口中拿到口供,必須是和本地府相關的口供。還有,核查本地三年的所有賬本,證人證俱在,任憑他們狡猾如狐,也得束手就擒。審問口供,我和孫守將,加上蘇先生也夠了。賬本,我帶了幾個財會的高手來,都是專業的一把好手,查這點兒小事理應手到擒來。”
周捷足指指在醉夢里還眼淚鼻涕一把流的王狗兒:“這兩位怎麼辦?”
“麻煩武備營的各位把他們帶去驛館,仔細看守起來。讓武備營留下一個能轉達意思的士兵在驛館和他們通。初三,這件事給你了。”
初三郎抹抹站起來:“我會照顧好、看守好他們。”
李咎又道:“等老錢和姚闊醒了,把他們也到署,查賬這個事兒,我一個人可干不了。蘇先生,咱們先去看看孫守將的活兒辦得怎麼樣了吧。”
事實上孫守將的活兒干得很不錯。
這兩年武備營委屈極了,就在這個月還差點斷了糧。隨著工廠肆無忌憚地吞噬有限的勞力和其他資源,武備營的收也越來越糟。
而今天他們總算是等到了報復的機會——雖然不敢殺人,但是趁著把人帶走的機會多打兩下,問題不大。
天大亮,李咎來到了被用作臨時羈押本地不法富豪的地方,離驛館很近的一旅店,李咎自掏腰包把這個店包了一個月。
昨晚非常混,到是火和四散逃走的人,這些富戶很難組織起像樣的反抗,他們的護院和家丁自己都在忙著逃命,或者趁火打劫。
所以孫守將很輕松地就完了任務,按照既定的計劃,凡是在城里、城附近辦廠開作坊的,全部都被拘在旅店。
談不上合法不合法,李咎更愿意把整個大灣府數得上名號的人全部剃掉。署有大雍的制度系保護,李咎不拿到發落他們的明旨不會真格,但是這些富商、豪強,可沒有這麼一層保護,如果李咎愿意,他甚至可以下他們一層皮,也不會有任何人認為李咎做得不對。
草菅人命的商本該有如此下場。
李咎帶著啞、周捷足等人騎馬先行一步來到了旅店,孫守將親自在這兒守著,遠遠見他們來了,孫守將一路小跑,咧得老大:“大人,幸不辱命。”
“好。”李咎簡單地夸了一個字,抖抖韁繩給一個隨從牽著阿宅去馬廄,“事不宜遲,這就開始審問吧。誰哭得最厲害鬧得最兇?”
“那是紡紗廠的廠主方良了,昨晚就是他家的廠子最先被燒,燒得最厲害,倉庫、廠房連著前后的兩個作坊,燒得干干凈凈只剩灰炭。從昨兒晚上到現在,這個方良一直痛哭流涕的。我們把他媳婦兒子也抓了來,指聽他們私底下說話,沒想到他媳婦兒子勸了這麼久,他哭得更厲害了哩。”
“就從他開始吧。哭,哭得好啊,哭才有緒,才有害怕和期待,這樣的人,我們才好撬開他的問到些真正的東西。”
李咎連口熱茶都沒顧上喝,直接帶著人就進了臨時設的“公堂”,或者說是檢點大人理公務的書房。
孫守將也著實有趣,他似乎擔心李咎是個生手,不擅長審案子,不知道法令條款,還特意搬了一整套他能找到的朝廷律法放在李咎的書案上,又雇了個訟師在一旁隨時聽候吩咐。
孫守將人把方良帶過來,李咎直接問道:“有沒有問到任何賬本的下落?”
“有,好些都順便帶來了。比如有一個姓李的繅廠廠主,手上不人命,可謂惡貫滿盈。去抓他的家人時,隨手就把他的賬房也抓了,那賬房膽子小得很,為了活命,直接就了賬本。我再隨便嚇了嚇,他連哪些賬本是和誰往來的都說了來。”
“好極了。蘇先生,賬房和賬本的事,給你主持,安排財會去查個底兒掉。時間急,你要先盯著他們先把和府中人的財往來查清楚,別的以后看也來得及。”李咎說道,又囑咐孫守將說,“煩請給蘇先生安排一個院子,把賬本、賬房都帶過去,再給他配兩個翻譯和一隊士兵,方便他隨時要提審某些關鍵人。”
孫守將連忙答應,馬上就安排親兵去了。
蘇秀才得了這麼個活兒,安心一展長才,興得直手:“某一定辦妥此事。”
這里剛剛安排好,方良就被帶了過來,像一頭死豬一樣被人抬著手腳扛進來扔在地上。
這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子,年約五十上下——不是很準,他哭得臉都腫了。他穿著一破破爛爛的錦繡袍子,上面沾滿了黑的灰屑,下面著一條大紅的綾子,姑蘇緞做的蝴蝶頭鞋子上有碩大的明珠作為點綴。
他哭了一晚上還能放聲哭,仿佛委屈得不行了一樣。
李咎略略思考一下,看向孫守將:“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人若不是了大委屈,很難哭這樣吧?會不會他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許是我想錯了也說不定?”
孫守將正要措辭反駁,李咎卻突然笑了笑。
方才還哭得昏天黑地的方良,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哭泣,似乎在認真地聽什麼。從他的腫得只剩下一條兒的眼睛里,出一狂喜和期盼的緒。
李咎慢吞吞地翻開一沓白紙,從袖中出一支未來世界的鋼筆,準備把早上從王狗兒和郭黑子那里套出來的事一字一字往上謄,吩咐周捷足說:“你認得字兒吧?我這里寫的你幫我看著點,以防我寫錯、寫了。”
周捷足答應了一聲,走到李咎旁邊來叉手站著。
李咎抬眼看了方良一眼,道:“方良,是吧。你聽得懂話,就別裝傻充愣了。我剛才只是詐你,你真以為我給你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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