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黑風高，手不見五指。

劉家的靈堂前，燭火不斷跳，映出一張慘白的人臉。

赫然是劉子楓！

他竟然沒有死，被下游一個想撈綢緞的打魚人救了上來，并悄然返回了臨安府。

“娘，咱還是早點上路吧，如果尹兆興知道您把地契給了姜家，一定不會放過咱們的。”

劉子楓在父親靈前磕頭，站起來時攥起了拳頭。

他不恨姜辰，只恨織造府。

那天落水中，他被沖到了江邊，抓住了幾水草，驚魂未定中偶然聽到了夏滕云的聲音，原本還不相信，認為是自己瀕死前的錯覺。

可是白天躲在暗中，目睹了一切后終于明白，尹兆興就是一匹白眼狼。

“你爹還沒有土為安。”

劉張氏不忍心讓丈夫凄涼的躺在這里。

經歷生死后的劉子楓明顯了很多，道：“我爹一輩子都想做霸盤大門楣，就讓他老人家留在這里好了。”

他說罷，拿起蠟燭，丟在了棺槨上。

火焰如仇恨，熾烈的燃燒著，映出一張扭曲怨毒的臉。

劉張氏震驚的張大了，干了眼淚，道：“兒子，咱……還能去哪？”

“去京都！”

劉子楓斬釘截鐵，咬牙道：“總有一天，我會讓尹兆興付出代價！”

噼里啪啦！

火勢不斷蔓延，一座偌大的宅子很快變了火窟。

“走水啦！”

鄰居們被驚了，提著木桶紛紛趕來滅火，可惜火勢太大，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劉家焚燒一堆灰燼。

翌日，清明時節，雨瀝瀝。

“劉家被燒了灰燼？！”

姜辰吞了一口金南瓜粥，眉頭皺了起來。

織造府下的手？

他剛涌起這個念頭，又立刻否決了。

那片恢弘的莊子都押給了尹兆興，他沒有理由燒自己的東西。

“是，聽說燒了大半夜。”

秋月有些不忍的道：“奴婢特意去看了一趟，只剩下一些燒黑的瓦礫了。”

姜辰嘆息一聲，腦海中浮現出劉張氏那張死灰般的臉，立刻沒了食。

就在這時，顧傾城拎著食盒走了進來。

“爺，可以出發了。”

“好！”

姜辰了一下，撐起一把油紙傘出發了。

臨安城外，寒山寺旁。

細雨如霧，讓古剎朦朧起來，一座孤墳，安靜的躺在半山腰。

姜辰在墳前站了良久，想到十八年前，有一位至親香消玉殞，心就一陣傷。

他收起了雨傘，小心翼翼的開始清理墳塋上的雜草。

而兩個丫頭打開食盒，把祭品一一奉上。

整理完畢，姜辰突然回頭道：“你們說說，我娘是個怎樣的人？”

他問出口后，忍不住啞然失笑。

秋月丫頭也就十六歲，顧傾城十五歲多一點，墳中人死去的時候，們倆還沒有出世呢。

“這個……我也不清楚。”

秋月認真的道：“但可以肯定，夫人一定是極爺的。”

姜辰眉一挑，道：“何以見得？”

“夫人是難產而死，可是連命都給了爺。”

秋月道：“世上有誰不惜自己的命呢？可爺在的心里，卻比自己的生命還要珍貴。”

姜辰深深的看了秋月一眼，有點詫異能說這樣蘊含至理的話。

“殫竭慮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長嘆一聲，向著墳塋深深的鞠了一躬。

“妙啊！好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就在這時，不遠傳來喝彩聲，細雨朦朧，只見幾道影順著青石小徑向這里走來。

姜辰愕然回頭，想不到附近竟然有人。

只見一個臉皮細，打扮儒雅的人走了過來，后還跟著兩名扈從，像是一名郊游踏青，尋找詩作賦靈的秀才。

“父母恩天高地厚！”

那人手里拿著折扇，一副附庸風雅的酸儒模樣，搖頭晃腦道：“可天下子，又有多人能做到一個孝字呢？”

姜辰心里覺怪怪的，因為認出了來者是誰。

竟然是崇皇陛下的近侍，那個護送老北風回臨安的死太監！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這人把傳宗接代的神都給切了，居然還口口聲聲的提什麼父母恩！

“兄臺廖贊了！”

他假裝不認識對方，道：“在下想起亡母，有而發。”

“想不到來這寒山寺踏青，還能見一位大孝的才子。”

常公公曖昧的笑了起來，指著不遠道：“相逢就是緣，那里有一涼亭，我的仆人正好帶了點酒，不嫌棄一起喝幾杯怎樣？”

姜辰渾皮疙瘩都起來了，正準備拒絕。

可對方自來的很，拉起他就向涼亭走去。

“嘿！”

姜辰不留痕跡的回手，在用袖子了，心里別提多膩歪了。

對不男不的種，他實在是難以生出什麼好。

常公公似乎沒有察覺，依然很熱，道：“快請坐！”

仆人打開食盒，從里面取出一疊小菜，幾碟干果以及酒。

“都說江南多才子，今日方知不虛！”

常公公的公鴨嗓子很特別，端起酒杯道：“敬公子一杯！”

姜辰不好掃對方的面子，強忍著膩歪喝了一杯，臉上登時變得彩起來。

大朝的酒釀造工藝很差，喝到里寡淡無味，可是這杯酒味道上要好很多，并且十分醇厚。

八是京城帶來了酒！

這死太監也太會了，只是不知道這酒是陛下賞賜的，還是自己從宮里的。

“怎麼？難道閣下不是江南人？”

他出詫異之，明知故問。

“不是！”

常公公搖頭，指著寒山寺，笑道：“我是從京都來的，奉命到臨安是替主人還愿的。”

姜辰挑眉道；“還愿？”

常公公道：“是的，我家主人十八年前，在寒山寺許下過一個宏愿，現在得愿以償又分乏，所以就派我來了。”

“原來如此。”

姜辰假裝好奇道：“你家主人是做什麼的？”

“生意人！”

常公公笑道：“賤買貴賣，說出來貽笑大方，不值一提！”

“閣下謙虛了，一定是大財主！”

姜辰咧一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表面上恭維，心里一陣腹誹。

皇帝家的買賣，還不值一提？

老子早就把你這個死太監看了，還在這里裝！

常公公岔開了話題，道：“公子談吐不凡，一定是臨安府有名的才子吧？”

“不敢！姜家姜辰。”

“原來是姜公子！當真是如雷貫耳啊！”

常公公突然低聲音，道：“以摧枯拉朽之勢，擊垮了如日中天的劉家，并靠著一紙賭約贏了劉家三十頃水田的祖產！姜公子最近真是發了一筆橫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