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南煙想得很清楚。
一直以來, 外人眼里,南煙是蔭蔽著齊聿禮的。即便是自己,也這麼覺得。
但從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過。從一開始就是帶有目的地靠近齊聿禮的, 是個目的清晰且明確的人, 能夠快速地在一堆選項里找出最優解。
收購禾,是認為的最優解。
而不依附齊聿禮, 也是目前認為的最優解。
的人生太一帆風順了,這種風平浪靜全依靠于齊聿禮。雖然南煙很有他為自己保駕護航, 但是偶爾也會想,有沒有一種可能,也可以獨當一面呢?
當別人提起南煙時, 腦海里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南煙啊?是齊聿禮一手養大的。”
而是——“南煙?錦瑯府的南煙嗎?”
南煙和齊聿禮兩個人是捆綁在一起的。
因為他們是夫妻。
但南煙希眾人提到時, 會意識到, 不是齊聿禮的附庸品, 也有存在的意義。
所以南煙想,這件事,不要齊聿禮出面,要自己解決。
當然——
“還是要借一下你的律師團的。”南煙語調嗔。
“除了律師團,還有什麼要借的?”齊聿禮展出在旁人面前絕無僅有的慷慨, “我都可以借給你。”
“應該沒有了。”南煙思忖片刻,再三確認,“你確定你不手?”
“你不想我手, 我肯定不手。”齊聿禮懶洋洋地睨一眼, “把事給我, 你坐其, 不好嗎?”
“很好, 但是我想自己試試看。”
養了這麼多年的溫室花朵, 也忍不住想經歷外面的風吹雨淋了。
齊聿禮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行,你自己理。”
南煙盞笑。
隨即又聽到齊聿禮補充:“反正理不好,還有我給你兜底。”
他給的,永遠都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安全。這似乎應當是父母給自己的,但南煙從來都是在齊聿禮上得到的。
他給的。
早已超乎人該給的了。
南煙想,被他過之后,再也不會羨慕旁人的了。
-
雖然熱搜降得很快,但抄襲事件發酵的速度更快。
次日一早,南煙接到錦瑯府總店、分店負責人打來的電話,每家店外都有記者蹲守。還有些店鋪,已經被有心人士潑上油漆,在櫥窗上寫上一行大字“抄襲旗袍,滾出服裝界”。
紅油漆,目驚心。
南煙的太跳個不停,怕事鬧到沈老太太那兒去,掛斷工作電話后,又給家里的保姆阿姨打了個電話。
保姆阿姨語氣輕快:“齊老爺子今兒個一大早就拉著老太太去度假山莊了,說是齊三投資的一個度假山莊開始試營業了,老爺子帶著老太太過去當第一批客人。”
聽的口吻,應該是完全不知曉這幾天發生的事。南煙索沒提,隨便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南煙在各社平臺沒有自己的賬號,所以并不知曉網友們的惡意。
然而錦瑯府的線上店鋪,已經收到千數百條謾罵,和無數的退貨訂單。
——還以為你家真是原創旗袍呢,沒想到竟然是抄襲的。晦氣!
——三百多塊錢買抄襲貨,算我倒了八輩子霉。
——抄襲婊,死全家,滾!
……
……
一大堆污言穢語,給南煙帶來巨大的沖擊。
罵人時,挖心撓肺都只能找出一個“變態”來,是完全沒有想到現在人罵人的詞匯如此富,并且惡毒得令渾不適。
十一月,天微涼,日頭微醺。
南煙坐在電腦前,無端的脊背發涼。
不太能明白,為什麼人和人之間會有這種惡意?在事還未明朗之前,就妄下定論,甚至進行言語辱罵攻擊。
發了將近半個小時呆后,桌邊的手機一響。
發來一串電話號碼。
南煙木然的臉,些微松。
拿起手機,撥通那個電話號碼。
等待音響了三秒鐘左右時間,電話就接通了。
那邊傳來的聲,溫婉轉,像鶯啼。
“你好?”
南煙長驅直,“我是南煙。”
沉默半瞬。
夏弦月聲音仍舊是溫的:“抱歉,我沒有想到會出這種事。”
南煙平靜反問:“這種事是哪種事?”
夏弦月似乎覺得難以啟齒,停頓了會兒才說:“你的設計稿……為什麼會和別人的設計稿相似度那麼高?”
這個時候還要裝不知道,還要裝作,南煙是抄襲的那一個。
南煙心不好的時候連齊聿禮的臉都不給,更何況是其余人。
冷笑著:“你不會以為我是來和你商量的吧?”
夏弦月莫名:“什麼?”還裝作一知半解的模樣,溫徐徐道:“我知道你現在心不太好,好多人在錦瑯府的總店蹲守你,但是你沒必要把這氣撒在我上。我什麼都沒干,我只是弄了個節目,恰好節目里邀請的設計師設計稿和你的設計稿雷同。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設計稿的事,我的律師團會做出一切說明。你大概不太清楚,我一般會備份三份,電腦,手機,相機,每個都有。”
“……”
“至于和你有沒有關系,這不重要,因為我已經認定和你有關了。”南煙也很溫,溫的像個惡魔低語,“你姨媽好不容易把禾發展業頂級品牌,大概沒有想到,禾的未來,會葬送在你的手上吧?”
對面沉默片刻。
夏弦月淡聲:“離開齊聿禮,你以為圈人誰會多看你一眼?你仗的不過是齊聿禮的勢罷了,何必來我這邊囂。南煙,要真比較,你比不過我的?學歷,才識,眼界,個人能力……你哪一樣比得過我?”
“我的學歷和眼界是齊聿禮花了你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錢養的,我不是哈佛畢業,但不代表我沒有上哈佛的能力。”南煙語氣更淡,也尤為輕蔑,像是把踩在腳底一般,“我仗的是齊聿禮的勢又如何?我是他的未婚妻,下個禮拜就是我和他的結婚儀式。原本夏家也是在邀請名單里的,只是可惜了,下周的今天,夏家就要搬離南城了。”
夏弦月為之一,“你什麼意思?”
“很難理解嗎?”南煙欣賞著自己的指甲,干凈齊整,白的月牙格外漂亮,用最漫不經心的腔調說出最殘忍的話,“——趕盡殺絕的意思。”
“你做不到。”夏弦月咬牙切齒。
南煙莞爾一笑:“這世界上的事,只有我想不想做,沒有我做不做得到,明白嗎?”
深齊聿禮影響。
只是更喜收斂鋒芒。
此刻。
鋒芒畢。
張狂又囂張。
而另一邊——
后山新開的度假山莊,迎來了第一批客人。
齊聿禮投資的度假山莊,第一批客人基本都是他的家人,多年好友,亦或者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齊老爺子樂呵呵地帶著沈老太太過來玩兒,迎面撞上夏正剛。
夏家是做運服起家的,近些年運服銷量慘淡,但早些年的輝煌還在,瘦死的駱駝比鳥大。
夏正剛的年紀和他倆都差不多,又是和沈碧華相似,做服裝的,一面,難免聊幾句。
夏正剛套著近乎:“我聽說你把錦瑯府都給你那孫兒了?這不巧,我那小兒跑去弄了個禾,我聽的意思,是打算把禾給我大兒的兒,就是我那大孫兒——老齊,你有印象不,還和你家老三是同學來著。”
“老三的同學太多了,他自己都記不得,我哪兒能記得。”齊老爺子著魚竿,臉上是掛著笑的,說出來的話卻是疏離的。
“老三人禮的時候,我還帶弦月來參加過。”
“是嗎?”齊老爺子,“我就記得他人禮的時候,煙丫頭發高燒,人禮過半,他就看煙丫頭去了。”
“……”
一子冷漠忽視勁兒。
沈碧華不清楚齊老頭今兒個怎麼態度這麼惡劣,他平時最喜歡和這堆老頭嘮家常了,說不到幾句就開始嘚瑟炫耀他家齊老三。今天不僅沒炫耀齊聿禮,反而把齊聿禮說得,分不清事輕重緩急的頭小子似的。
氣氛突然尷尬起來。
夏正剛又轉頭和沈碧華談:“前陣子弦月說搞了個旗袍大賽,說要請你家南煙去當評委,真有這事兒嗎?”
“是有這回事兒,但南煙沒去。”沈碧華的表也淡了下去,“小打小鬧的玩意兒罷了,煙丫頭不興趣。”
“……”
本就尷尬的氣氛,更膠著了。
魚竿松,齊老爺子反應很快,抬竿,只可惜,魚兒又跑了。
齊老爺子倒也不生氣,樂呵呵地重新上魚餌,作間,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小打小鬧的玩意兒也會玩出大事兒來。”
夏正剛專心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魚竿,并沒深究這句話。
直到分開前。
齊老爺子突然來了一句:“夏老頭,孩子們再怎麼胡鬧都要有個度。我這人護短,更護南煙,聽不得旁人說南煙一句難聽話,南煙要是了委屈,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夏正剛聽得一頭霧水,還想追問,卻只能看到齊老爺子疏離的背影。
其實不僅夏正剛茫然,沈碧華也很茫然。
回去的路上,沈碧華問他:“剛剛怎麼說那些話?”
消息一向閉塞,周圍的人又有意瞞,自然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齊老爺子半真半假地說:“他那孫之前追過老三,我不喜歡。”
聞言,沈碧華翻了個白眼:“老古董,追男怎麼了?在你眼里,孩子就得矜持就得保守,遇到喜歡的人不能主追求嗎?”
齊老爺子倒也沒有封建到那種程度,但還是順著的話說:“對,在我的眼里孩子就得等男孩子來追。你看咱們煙兒和聿禮,不就是這樣?煙兒肯定不會追聿禮,聿禮那人,心腸蔫壞,肯定使了不招,才追到咱家煙兒的!”
沈碧華再次翻了個白眼:“是我家煙兒,不是你家!”
齊老爺子:“現在是我家的了!齊家族譜,是齊家第十七代孫媳婦兒!”
沈碧華:“還有一個禮拜才是!”
齊老爺子:“在我眼里,生下來就是了。”
沈碧華想打他。
老人家斗起來,稚程度堪比小學生。
這邊,兩位老人家愉悅地拌,另一邊,夏正剛解讀著齊老爺子說的話,越解讀心里越不是滋味兒,總覺得他要表達些什麼。而他的心臟,莫名跳得很快。就這麼心驚跳地回了家。
夏家客廳,燈火通明。
客廳里只夏弦月坐在沙發上,瞧見他回家,夏弦月哭得淚眼蹣跚:“爺爺……”
夏正剛不明所以,只是見落淚很是心疼:“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哭上了?誰欺負你了,和爺爺說,爺爺幫你討個理去!”
豪門圈里,大多都是重男輕的,不過大家表面上表現出一副一碗水端平的姿態,背地里孰輕孰重,分得一清二楚。
唯獨夏家不是,夏家最得寵的當屬夏弦月了,幾乎是溺著長大的。從小到大,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除了齊聿禮。
喜歡他那麼多年,可他連看一眼的瞬間都未曾有過。
持續了這麼多年的,到現在,已經說不清是耿耿于懷的喜歡,還是求而不得的不甘愿了。
“爺爺,我和南煙發生了一點兒小矛盾。”夏弦月委屈地說,“旗袍大賽有個設計師的作品和南煙的作品相似,我也不清楚到底為什麼會相似,但是南煙很生氣,說不會放過我的。爺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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