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飄起了小雪，二人一路往西，走到黃昏，終于見了西海。

西海之水常年無凍，此時在雪天之下，白茫茫的，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

晚云和謝攸寧佯裝西出西域的商旅，夜宿在牧民的帳篷里。

謝攸寧聽晚云流利地說出西海話，出個崇拜的眼神。

夜降下，篝火邊上，趙瀝已經在等候。

晚云聽他稟報了消息，詫異地問:“議和竟然有？”

趙瀝頷首:“我們的暗樁在西海國見到了神威將軍。此人是拿錢辦事的，聽聞是新刺史帶著好來議和，便替我等去試探了西海王，回來說可以一試。只不過其中好，要梁刺史再說的明白些。方才我已經往陶兄那里去了一趟，讓他將此事稟報了梁刺史。”

“他怎麼說？”

“他說，甘州水草茂，可以共謀。”

共謀？晚云皺起眉頭。

“甘州是河西重鎮，梁平若是誠心這麼做，無異于割地求和；若非誠心，他最好做足了功夫。否則人察覺他一虛假意，他那小命只怕就要代在西海國了。”

“在下猜測，西海王興許會真的會見梁刺史。”

晚云知道趙瀝說的不錯。西海國正當困局之中，能夠議和，是上佳之事，就算抱著疑慮聽聽梁平怎麼說，于他們而言并無損失。

搖搖頭，“此前所說，讓梁刺史遣人到莫離驛戒備，他可照做了？”

趙瀝道:“梁刺史遣了五千人，可天已經下雪了，若有積雪，想必行軍阻。”

晚云沉默片刻，隨即令道:“若梁刺史執意議和，我等便不必再手。你做好準備，一旦事到了這一步，便設法將得利帶走，返回鄯州。”

“娘子呢？”趙瀝問。

“好不容易來一趟伏俟城，我要去打探一個人的下落，過兩日就回去。”

趙瀝應下。

兩日后，晚云和謝攸寧到達伏俟城，城外已經有暗樁安排好了車駕。二人打扮一番，坐上車的時候，已經了西海國貴族男的模樣。

城前，趙瀝最后一次傳信，說西海王已經正式邀梁平會面，地點定在了伏俟城邊的小鎮天拿。

晚云聽罷，皺了皺眉，對趙瀝道:“其中必定有詐，讓得利勸最后一次。若刺史執意要去，便帶得利先走。”

趙瀝頷首:“娘子此去城，我不便再跟隨，自有城中同僚照應娘子，還請娘子多多留意。”

晚云目送他離去，吩咐隨從啟程城。

方才趙瀝的回稟，謝攸寧亦聽見了，當下只蹙眉凝視著窗外。

晚云知道他擔憂，便道:“此堪比敵營，我等需小心翼翼。你是來為阿兄來打探消息的，看著便是，切莫引火上。”說罷，又補充道，“便是真見到梁平落難，也不可貿然去救，知道麼？”

的神嚴肅，謝攸寧有些恍然，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戰前向眾人下令的裴淵。

他臉上浮起一苦笑，道:“知道了”。

*

伏俟城是西海國的王都。但西海人逐水草而居，天氣暖和水草茂之時，包括王公貴族們在，都會住到牧場上去，只有寒冬時，才會回到王城里來。

此時，是伏俟城最為熱鬧的時候，來自西域的商人穿梭其中，比晚云想象中還要熱鬧些。

詢問之下才知，原本前往中原地路有兩條，一條是從祁連山北麓經河西進，但此路當前只能進到河西，而不能進中原腹地。第二條則是從祁連山南麓的西海國進鄯州，再到中原。

雖然此路尚在戰中，但大膽的商人在這險路上走上一趟，很快便能賺個盆缽滿。故而敢于冒險的人，總是絡繹不絕。

皇城司在伏俟城的經營是從三年前開始的。仁濟堂不便開到此，因而皇城司由王出面，買下了故友在伏俟城的一個小鋪子。

這位故友和晚云有許多淵源，正是三年前裴淵在河西病危時，為晚云提供香材的黑市商人陶興。

陶興的這家鋪子名為良和記。西海國管的松，他從西域倒賣過來的稀罕香材和藥材，在河西只能在黑市賣，在此卻能明著賣，并且要價不菲。只是河西封鎖后，貨品的流通阻，這鋪子本就開不下去了，有王接手，他再高興不過。

沒了河西的貨源，鋪子里的東西只能從中原補給。王便派了一個商隊，一年只來兩次，除了藥材，還販運大宗日用貨，來時載得滿滿當當，走時又帶走伏俟城的特產，每次都不虧。因為良和記的貨最新最好，故而良和記的商隊城便是城里的大事。而良和記的客人，更是到都有，不乏城里的王公貴族，包括那些整日喊著要跟中原手的人。

晚云抬頭看了一眼上方匾額，良和記三個字寫得端正。

“這也是你們的？”謝攸寧看著氣派的大堂和人頭攢的客商，頗有些錯愕，“你們仁濟堂不是賣藥的麼，怎麼如今什麼生意都做？還做得這般紅火。”

“賣藥和賣日常用都是生意，自然能掙錢就做，哪里有許多講究。”晚云道。

謝攸寧有些慨:“你若是男子就好了，當年真的到我侯府里去做事，我們家當下也就不必為一大家子的口糧發愁了。”

晚云白了他一眼。

接應的是良和記的主事衛忠，他曾是何田的得力副手，為了打探西海國的報，特地將他調到此。

“我到都能聽到有人稱贊衛主事能耐，百聞不如一見，確實我佩服。何主事如今就在鄯州，待我回去，定然要在他面前好好夸獎衛主事一番。”晚云笑道。

衛忠頗是高興，道:“我過來以前，何主事頗為擔憂，怕我辦砸了事。有了娘子的話，他想必可以安心了。”

眾人說著話，待穿過門堂，到了后院。

看謝攸寧了廳堂，才拉住衛忠低聲問:“我前陣在托主事找的那人，可找著了？”

“找著了。”衛忠道，“不過這位姚火生王子當下境不妙，據說單獨劈了牢獄，也不知是死是活。那地方我知道，但沒進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