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不置可否,只轉而問:“不說這個了,你怎麼回來了?”
樓月道:“還能有什麼事,不過回來看你一眼。如今看你能跟人吵架了,他知道了必定高興。”
“這什麼話。”晚云白了他一眼,“阿兄那里的戰事如何?聽聞梁平將振武軍支走打西海國去了,阿兄是否輕松些了?”
樓月卻冷笑一聲,在榻上翹起腳:“想知道?不告訴你。”
晚云無奈:“為何不告訴我?”
“師兄叮囑的。說你要是知道些什麼,必定心思。他和方先生都說好了,他那頭的消息不傳過來,方先生也不得告訴你任何事,一切等你養好傷再說。”
晚云只覺得額角直跳。
樓月看一臉不痛快,眼珠子轉了轉,道:“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告訴你。”
晚云瞥了瞥他。
“就是你的仇人,將你差點把你害死的姚火生,差不多完蛋了。”
“完蛋了……是什麼意思?”
樓月輕快地說:“那日在小樹林,他幸免于難。他知道是我等救了你,原想調集了兵馬直接從大斗拔谷攻打涼州,但軍隊還未集結完畢,就被梁平的一千飛騎突擊了一把,損失慘重。而后他們急后撤退回伏俟城,在里頭不出來。梁平是鐵了心的要一雪前恥,攻勢很猛,估計再沒幾天伏俟城就要沒了。”
晚云怔住,好一會,才應了一聲。
樓月蹙起眉頭:“你怎的聽起來不太開心?你不會是對那瘋子了心吧?”
晚云白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什麼。”
“嚇我一跳。”樓月端起案上的糕點,兀自吃了起來,“話說那瘋子也夠有膽量,居然給師兄送婚帖,我看了都不得不說個佩服。”
晚云沉默片刻,道:“他不過故作瘋癲,其實骨子里是個可憐人。”
“誰不可憐?師兄不可憐麼?可走到這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晚云只垂眸喝了一口茶,可憐不能相比,看只有親眼見了才知道。想樓月不會名表,于是沒再說什麼。
既然說起姚火生和西海國,晚云又忍不住問道:“若梁平拿下西海國,河西危矣,阿兄打算如何是好?”
樓月又出那欠揍的笑:“呵呵,不告訴你。”
晚云臉一寒。
樓月站起來,拍拍衫上的糕點屑,道:“常晚云,院子里的桃花都開了。你不是喜歡看桃花麼?走,我背你出去看看。”
晚云的目看向窗外。
早就從窗里約看見了綴滿桃花的花枝。
風拂過時,還飄來暗香。
知道外頭是何等景,這等季節,正是桃樹最絢爛迷人的時候。
可是三年來,未再看過桃花,如今更是不敢多看。
畢竟深知,這里并非是一切的終點。
“我困了。”晚云道,“改日再看吧。”
“那不行。”樓月執拗道,“這花謝的快,改日就沒了。”
他不由分說地喚來個仆婦,將晚云負起,送到院子里。
自傷以來,晚云是頭一回走出屋子。
十幾日前,被樓月帶離了伏俟城郊,轉而越過西海國和河西地界,來到了涼州,而后便一直待在屋子里養傷。
院子里明,驟然被迷了雙眼。
待適應過來,只見滿院的桃花似的云蔚,一眼看不到盡頭。
斗轉星移,一切又回到了涼州都督府。
有片刻恍惚。
相同的地方,卻是不一樣的景致。
晚云倚坐在榻上,有些看呆了,問:“記得上回來,這院子里還是禿禿的,桃樹是新栽的麼?”
“上回?”樓月抱臂倚在廊柱邊,尋思片刻,隨即笑道:“我想起來了,你那回假扮小子翻墻進來,正撞見師兄在榻上小憩。是那回吧?”
晚云也憶起了那事。當時時隔多年重見裴淵,一時看呆了,知道裴淵說了一句“是你啊”,嚇了一跳,急匆匆地逃離了亭子。
晚云想起那日的場景,也分外尷尬,瞪了樓月一眼,“什麼,你那時并不在場,什麼也沒看見,胡說八道什麼?”
“我怎麼就沒看見?”樓月理直氣壯地說,“你以為師兄那時是真的閑著沒事在亭子里睡大覺?我們是在伏擊刺客。我領著二十人等在屋檐上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還有甚可狡辯。”
晚云愣了愣,耳驀地一熱。
這都督府里的果然個個不是好人。
“你窺我。”又瞪他一眼,語氣不善,“這般景,和你這人一道觀賞甚是無趣。”
樓月眉頭輕挑:“那你想和誰一道看,和師兄?”
晚云撇開頭:“反正不跟你。”
樓月看著那別扭的模樣,心想什麼皇城司,明明江山易改本難移,還那麼稚。
臉上卻出笑意,樓月只覺心大好。
“嘖嘖。什麼救命之恩,都是騙人的。”樓月搖搖頭,“你且再忍一忍,我等個人,稍后就走。”
不出所料,晚云聽得這話,忙問:“等人去辦事?這樣忙碌,今日回去金城關麼?”
“回去。”樓月道:“下午就走。”
晚云“哦”了一聲,臉上有些失之。
樓月笑嘻嘻:“怎麼?想讓我留下來陪你說話?”
晚云輕哼一聲:“誰要你陪。”停了停,問道,“阿兄近來還好麼?”
果然想打聽這個。
樓月道:“好不好你自己不會問麼?你又不是傷了手,信總會寫吧?”
話是這麼說,晚云也好幾次想筆,但每次,的手都會生生停住。
這三年來,有許多話想對他說,但或許正是因為積蓄了太多,真要說起來,卻不知從哪里開始。
而離裴淵越近,晚云就越是覺得心頭不安。
忘不了多三年前,他們分別時,他注視著的那雙眼睛。失,落寞,不解。這些都是最不愿意在他臉上看到的東西……
正胡思想著,院門外忽而傳來馬蹄聲,樓月笑道:“我等的人來了。”
晚云了,疑道,“什麼人?我認識麼?”
樓月一笑:“認識,就陪你看花的人。”
晚云愣住,沒等想明白,便聽門廊響起腳步聲。
“師兄。”樓月高聲道,“常晚云不喜我陪看桃花,說還是要你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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