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那團霧前,輕抬下,迎著風雨看向青黑的天幕,“你的老師不在幽都,他已去了你曾不愿去的地方。”
雷聲轟隆,倪素驟然驚醒。
一下坐起來,滿頭滿背都是冷汗,夢中的種種都不那麼清晰,但卻記得那團霧,記得那人面的老者。
想起那張面。
倪素立即從襟中找出那顆珠,燈火之下,木雕珠與夢中那張面重合。
看向側,才發現被角底下無,掀開被子,藥簍安靜地躺在側,然而其中,竟已無那團瑩白的。
“徐子凌”
倪素捧起藥簍,赤足下床,妄圖在房中找到他的影,“徐子凌你在哪兒”
的喊聲驚了隔壁的青穹,他立即推門進來,見倪素一衫單薄,披散著烏發,也不知在房中找什麼,還喚著一個名字。
“倪姑娘,你怎麼了”
青穹才合上門,抬眼卻見背對著他的倪素回過頭來,眼圈紅,抱著那只小藥簍,“青穹,他不見了”
“什麼”
青穹走近,果然看見藥簍里空空如也,他愣了一會兒,手了被布巾包裹的腦袋,“怎麼會這樣可是你做了什麼還是”
“我什麼也沒做。”
倪素搖頭,“我只是做了一個夢,醒來他就不見了。”
“夢什麼夢”
青穹敏銳地抓住這一點。
“我夢見一個地方,那里有很大一片荻花叢,我夢見他變變了一團霧,有個長著面的老翁對他說,他的老師已經去了他不愿意去的地方。”
青穹在聽見荻花叢時神便已有些異樣,又聽提起那個長著面的老翁,他便立即道,“你夢見的地方,是幽都恨水河畔。”
幽都恨水。
倪素一怔,記起自己似乎曾聽徐鶴雪提起過。
荻花叢中,恨水河畔,是所有生魂收取世親朋紙錢與寒的地方。
“我與常人不同,兒時常夢一,便是幽都,而那生得一張面的老翁,便是幽都土伯,我猜,徐將軍是回到幽都找他的老師張相公去了。”
青穹細細地想著方才說過的話,這幾日他藏在心中的疑問才終于得到了解答,他看向倪素,認真地說,“生魂只有魂火,我阿娘便是如此,我此前還有些想不明白,為何徐將軍的魂火是瑩白的一團,像不形的山靈,但聽你方才談及土伯說的那句話倪姑娘,我猜,徐將軍已非幽都生魂。”
“這,是什麼意思”
倪素抬眼他。
“我不是與你說過麼我阿爹有時能聽見阿娘說話,我記得有天他聽阿娘說起,并非是所有的人死后,生魂都會幽都,”青穹走到窗邊,將欞窗推開,外面的燈籠已被雨水澆熄,他指著那片漆黑的天幕,“有的人死后,生魂會去那里。”
倪素走到窗前,隨著青穹所指的方向看去。
“我就說,即便這世上所有人都當徐將軍是叛國的罪臣,天道會看得見他的清白,他那樣好的將軍,死了,是該去天上做星星的。”
青穹說。
“星星”
倪素呢喃出聲。
“我阿娘說,天上是沒有什麼神仙的,地下土伯九約,天上虎豹九關,你看晴夜里星子多,他們都是有大功業的生魂所化,幽都的生魂一百年一回,而天上的星子則是三百年一更迭,我阿娘說,他們有幽都生魂所沒有的力量。”
雨聲散碎,擊打在倪素耳畔。
“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你化鬼魅有了這樣非人力所能及的能力,幽都卻要因你使用它而懲罰你。”
“因為這本不是在這里可以使用的能力。”
元宵夜,瓦子后巷,徐鶴雪曾這樣回答過。
人間之水,不濯他塵。
除了煮的柳葉水,便只有郎朗月華可以除去他上沾惹的塵埃污垢,他不是幽都的鬼魅,他真的是天上的星星。
“倪姑娘倪姑娘你在想什麼”青穹連喚了幾聲,才見了一下眼睛,有了反應。
夜風拂面,倪素耳畔的淺發微,立在窗前,懷中抱那只空空的藥簍,向深邃的雨幕,夢中的幽都也在下雨
“我希這場雨能快些停。”
不然,干凈的徐子凌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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