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段寒霆緩緩蘇醒，習慣地摟懷中之人，在後頸落下一吻，卻察覺到了不一樣的。

眉頭微蹙，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只見摟在懷裏的媳婦不知何時變了一隻「大狗熊」。

下了樓，蓮兒正在客廳擺弄著剛剛從院中採回來的紅梅。

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雪，梅花卻是香自苦寒來，綻放的格外絢麗，朵朵紅梅艷滴，沁人心脾。

「蓮兒，夫人呢？」

蓮兒因著段寒霆欺負了榮音的緣故，對他答不理的，「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段寒霆眉心一凜，「這麼冷的天，病還沒好，這個時候出去折騰什麼！」

聽他語氣不善，蓮兒有些不高興了，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道：「夫人出去是有正事要辦，怎麼能瞎折騰呢？都這麼長時間沒回來了，去看看長輩怎麼了，也有自己的事業和親人，帥您不能總指夫人圍著您一個人轉吧，不是我說，您也忒霸道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到段家這麼長時間也是看清楚了，帥這人千好萬好，就是對小姐佔有慾太強了。

「我霸道？」

段寒霆被一個小丫鬟指責，臉有些難看，沉聲道：「是我的人，自然應該以我為中心。」

蓮兒是榮音的心丫頭，說的話很大一部分是反應了榮音的心聲。

原來在榮音眼裏，他就是這樣一個霸道的人嗎？

蓮兒聽了段寒霆義正言辭的話，簡直氣得想要吐，沒好氣道：「行，您就這樣固執下去吧，您也別指夫人能夠跟您和好了。」

憤憤地將一朵礙眼的花骨朵摘掉，對方要不是帥，都恨不得替小姐罵他一頓。

段寒霆臉黑了幾度，卻還是不恥下問，「音音到底為何生氣？」

蓮兒猛地回過來，看著男人依舊茫然的俊臉，心裏又憤懣又無語，乾脆倒豆子一樣不吐不快，「當然是因為您的態度！夫人雖然是個人，但不是個一般的子，有自己的思想，您得尊重才是，不能一味地將束縛在您邊，這樣只會讓離您越來越遠……」

在榮音邊呆了這麼久，蓮兒對的了解得很，再加上有些時候榮音會跟說很多在看來很新鮮，甚至有些離經叛道的話，都通通轉述給了段寒霆，在看來，榮音和榮家其他的小姐最大的不同，就是不以男人為中心，常掛在邊的一句話就是——

「世界這麼大，有太多事等著我去做，為什麼要圍著男人打轉，將快樂寄托在他們上呢？我的快樂，只屬於我自己。」

段寒霆聽了這話，眸底深深，閃過一道幽微的芒。

這話的確像是榮音說出來的，也分外悉，因為他母親曾經也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其實是支持榮音發展自己的事業的，也從不介意出去見多識廣發展人脈，甚至很欣賞在很多方面都能夠大放異彩的能力和勇氣，可是，也不知怎的，看著越來越優秀，圍在邊的男人也越來越多，他漸漸的產生了一種危機，生怕有一天他會失去。

可現在他有些醒悟了，榮音不是一個輕易被人左右的子，他越是想將捆在邊，越會適得其反，不如天高任鳥飛。

那小妮子是個重重義之人，一個韓曉煜都讓傷神到如此地步，只要他全心全意地、對好，又怎麼會離他而去？

想通這些的段寒霆彷彿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整個人都變得清醒過來。

「告訴我，現在在哪兒？」

看著帥一臉迫切又堅定的模樣，蓮兒終究還是不忍心，吐了榮音的行蹤——「去了城西的余家班。」

……

寒冬臘月，戲園子裏依然熱鬧非凡，學徒們著膀子喊嗓子的喊嗓子，練把式的練把式，不懼嚴寒，賣力得很。

沒辦法，余師傅蒼鷹一般的眼眸盯著他們，誰要敢懶鞭子便分分鐘咬上屁，鑽心的疼。

榮音走進來就聽見悉的靜，小徒們看到來，不由分了心，嗓子低了八度。

「啪！」

一鞭子重重揮下去，伴著一聲厲喝，「大點聲！」

小徒嚇得立刻拔高音調唱起來。

榮音看著膽戰心驚，卻對這種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小時候跟著阿娘在梨園行耳濡目染的，知道幹這一行就是從苦罐子裏熬出來的，打罵是常態，不打不才，阿娘當年也是這樣學過來的，而沒接過正統的教學，只是跟著阿娘學了幾年，至今就是個半吊子。

不敢再出聲打擾，拎著瓜果點心悄沒聲地進了屋子，跪在團上給祖師爺行禮，上了柱香。

「小燕歌，想你師爺了？」

余師傅特有的戲腔從後傳來，帶著微微沙啞，卻是說不出的韻味聽。

榮音微微轉，藉著跪姿給余師傅磕頭行了大禮，「師爺。」

「哎，快起來。」

余師傅上前將榮音扶起來，滿臉慈祥，卻嗔怪道：「你現在是堂堂帥夫人了，份特殊，用不著行這麼大的禮。」

「沒什麼特殊的，我就是王母娘娘，您也是我師爺，孝敬您是應該的。」

榮音甜，給老爺子哄的心花怒放。

攙著老爺子坐下，榮音給他剝橘子，看著院子裏不時往裏張，一個個玉雪可的小腦袋，沖他們眨了眨眼睛，對余師傅道：「師爺，我瞧著咱們這兒又添了幾張新鮮的面孔，苗子都不錯呢，是您新收的小徒嗎？」

余師傅接過榮音遞過來的橘子，朝院子瞪了一眼，嚇得小徒們一個個了腦袋，老老實實練功去了，威嚴可見一斑。

轉過頭來，對榮音卻又是一派溫和，「這些都是你師伯們收的徒弟，一個個忙著演出也沒時間帶，都推到我這裏來了。一個個小猴崽子懶的厲害，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和當年沒法比，都吃不了苦咯。我也老了，打不了，要是你阿娘在，還能幫我分擔一二。」

提起阿娘，榮音心裏略微泛酸，搖頭笑道，「我阿娘那子，可狠不下心來教徒，我也不爭氣，沒學到三分本領。」

「曉娥啊，只會對自己狠，待別人都太過善良了。」

余師傅嘆道：「我勸過曉娥，不要埋沒了你的天賦，你阿娘覺得這行太苦，不想讓你遭當年過的罪，就沒狠下心來教你。你的人生，希由你自己選擇。事實證明想的是對的，現在我們的小燕歌做了醫生，還了帥夫人，曉娥在天之靈也會為你驕傲的。」

榮音眼眶有些潤，含淚點點頭。

「怎麼樣？」

余師傅親昵地拍拍榮音的手背，笑問道：「和段帥相得如何？他對你好嗎？有沒有欺負你？」

榮音臉帶著些許紅暈，淡淡道：「他待我，好的。」

這話倒也是真心話，除去這段時間段寒霆腦袋風似的吃醋，自婚以來，他護，敬重，人前人後沒讓過委屈。

其實他待已經足夠好了，有時候都在想，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還是太多了……

「那就好，這男人啊，都是賤皮子，你越待他好，他越不懂得珍惜你。你阿娘當年付出的還不夠多嗎？到底還是一片芳心餵了狗。」

提起榮邦安這個害的徒如此凄慘的狗東西，余師傅就恨得牙。

榮音也恨，只是這次來，想問的還有一件事，「師爺，我阿娘是在嫁給我父親之前有的我？之前，有沒有過別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