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夫人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之喜倍激，靠在兒子上嗚嗚地哭。

韓曉煜目不轉睛地看著榮音，本想跟說些什麼，眼下卻只能先顧著哭泣的母親，輕著的後背不住地安。

院長等人分析完病便紛紛從病房退了出去，榮音跟著他們離開，剛走出病房就被韓總探長住了，「阿音，等等……」

榮音頓住腳步，跟鄒院長等人招招手道別，看向韓總探長，「乾爹，有事？」

韓總探長看著榮音，滿是激，鄭重道：「謝謝你。」

「應該的。」

榮音擺擺手道：「曉煜本就是因為我的傷，把他治好是我的責任。」

「話不是這麼說的，本來就是這臭小子自己瞎折騰，不關你的事，倒是累得你因為這件事……」

韓總探長視線朝榮音的肚子看過去，臉上寫滿歉疚。

榮音垂下眼皮，匿了眼底哀傷的緒，淡淡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乾爹別跟我客氣了。至於孩子，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只能說沒有緣分罷了。」

韓總探長輕嘆一口氣，眸子染上幾分冷意，「說起來都是文家人挑起的禍端，你放心，現在他們人在我手裏，我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榮音聽這話不太對勁，一時有些疑，「文家人，在您手裏？」

「是啊，你不知道嗎？」

韓總探長詫異地問。

榮音搖搖頭，這幾天一直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傷中，沒心思理會別的事，段寒霆也不讓出來瞎溜達，便是連報紙都不讓看了。

最近發生了什麼事，一概不知。

韓總探長跟說了綁架期間段寒霆做的事，榮音越聽越心驚，整個人怔愣當場。

那天榮音前腳被綁，段寒霆後腳就闖進了鬼市，他不是有勇無謀之人，即使救妻心切，卻也知道僅憑他一己之力很難將榮音完好無損地救出來。

他兵分三路，一邊讓阿力從軍營調了五千兵趕過來，一邊致電給韓總探長讓他將文綠萍姐弟幾個逮起來，如果綁架一事是文綠萍姐弟幾人合謀的，那麼把人關押起來便杜絕了他們進一步下令傷害榮音的機會，只要資金不到位，綁匪就不可能輕易撕票；

如果這事是文家二老策劃的，那麼文綠萍等人在他們手上，文家二老投鼠忌，就不敢輕舉妄，如此才能保證榮音的安全。

而段寒霆，他去鬼市找了一個人，江湖人稱秦五爺，對鬼市大大小小的行當了如指掌，稍做打聽便知道誰接了那暗殺令，鎖定了幾家小幫派，要綁架的對象畢竟是堂堂段家的帥夫人，一個弄不好是傾家產的買賣，大幫派不缺錢，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小幫派一圖利二圖名，接下這暗殺令的幾率更大。

阿力很快便率兵趕到了，段寒霆帶領五千兵，將鬼市攪了個天翻地覆，他並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何況這次犯了他的忌諱，了他的底線，便更是了雷霆之怒，要不是秦五爺各種勸著攔著，恐怕段寒霆就要大開殺戒了，一舉端了鬼市都有可能，如此也滅了不小幫派，令人聞風喪膽。

能找到青蛇幫的時候，已經有別的小幫派為了搶榮音和他們廝殺了起來，雷震等人都重傷，段寒霆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榮音。

榮音心頭大震，想過段寒霆及時趕到定是廢了不周折，卻沒想到其中的過程竟然如此曲折而複雜。

「那現在，文家的人，還在警署關著嗎？」

韓總探長點頭，面上卻現出幾分難，「恐怕也關不了多久了，文家到底也是有頭有臉的名門族，現在各方都在向我施，文家老爺子人脈深廣，文家那幾個姐弟也都不是普通人，天津陸大帥已經坐不住了，要不是忌憚著段家，怕是早就直接過來搶人了，南邊兒也被驚了，打電話勒令我放人……」

榮音比誰都清楚文家的背景，要不是忌憚文家，也不會任由文青竹蹦躂那麼多年，早就為阿娘報仇了，眼下人雖然被弄死了，可引起的後患相當大。

做任何事之前都顧慮過後果，也早就做好了和文家糾纏的準備了，只是從沒想過要將段寒霆拉進來。

更沒想到，段寒霆會為了不管不顧地與文家為敵。

回到病房，榮音坐在窗邊靜坐了很久，心緒不寧。

傍晚時分馮婉瑜來了一趟，拎著飯盒進來，一進門就調侃道：「現在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你家帥是不是太小心了，簡直是層層保護啊。」

將飯盒遞給榮音，「喏，咱媽給你燉了烏湯，給你補子的，千叮嚀萬囑咐我一定要看著你喝下去，一口也不許剩。」

榮音扯著角勉強出一微笑，「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再喝。」

「怎麼了，臉這麼難看，是不是上又疼了？」

馮婉瑜在邊坐下，擔憂地了蒼白的小臉。

榮音搖了搖頭，看著問道：「段寒霆私自關押文家姐弟的事，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啊，北平就這麼大，更何況我們這種新聞工作者，這麼大的事，不知道才怪呢。」馮婉瑜剝了一個橘子，自顧吃著。

榮音深深皺了皺眉，「那外頭都怎麼說？」

「說什麼的都有，大多數都說段家聯合韓家仗勢欺人，造的社會影響大的，北平這邊還好，不敢明著報道，但南邊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據說還有學生因為仰慕文老爺子，正在組織遊街示眾，再這樣下去恐怕事會越鬧越大……我聽說湘軍和穎軍都在蠢蠢，想借題發揮，把段寒霆從位置上拉下來。」

馮婉瑜小聲跟榮音通風報信，說著此事的嚴重。

榮音擔憂的便是這樣，段寒霆不是普通人，和文家的私仇怎麼互相廝殺都不為過，可這事段寒霆一參與，很容易就上升到另一層面了。

馮婉瑜朝榮音眨了眨眼睛，輕笑道：「不過這也能看得出來你在段寒霆心中的地位，為了你他都快要與全世界的人為敵了。」

榮音苦一笑，心裏泛起一陣悶痛，並不想連累段寒霆。

為了給阿娘報仇，可以豁出一切，付出再多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可是接二連三地牽扯進去這麼多人，韓曉煜的重傷已經令相當自責，現在連段寒霆的仕途也即將要賠進去，不由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也太不懂得保護邊的人，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不是想看到的結果。

或許，不應該和仇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是最愚蠢的做法。

馮婉瑜陪榮音聊了很久，著把烏湯都喝下才離開。

段寒霆是晚飯時分才過來的，額角上被煙灰缸砸到的傷口還沒癒合，在英俊的臉上顯得有些突兀，臉上也有幾分疲，卻還是在榮音面前強打起神。

「我讓劉媽做了不菜，都是你吃的。」

他將飯盒在小桌子上一一鋪開，用勺子挖了一塊蛋羹餵給榮音，「來，嘗一口。」

榮音搖搖頭，將勺子送進他的裏，「你吃吧，我下午喝了好幾碗烏湯，一點兒也不。」

「烏湯？岳母熬的？」

「嗯，讓婉瑜送過來的。」

段寒霆「哦」了一聲，便自顧低頭吃了起來，其實他也沒有什麼胃口，來前因為文家的事又和老爺子吵了半天，到現在還腦仁兒疼。

「則誠……」榮音輕輕喚了一聲。

「嗯？」段寒霆下意識地抬頭，就對上榮音泛著淚花的灼灼目，心中一格，「怎麼了？」

榮音深深地看著他，啞著嗓子艱難地開口道：「把文家的人，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