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中，榮音也沒有力氣跟陸子易爭，便乖乖張開，喝下他餵給自己的粥。

喝完一碗粥，又吃了些小零食，榮音上那難勁才過去。

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看著陸子易，陸子易也看著，兩個人相視一笑。

兩個人這會兒都說不出的狼狽，滿頭的汗不說，臉白的跟鬼一樣，陸子易的臉一點不比榮音的好到哪裏去，腳上連鞋子都沒穿。

陸子易放下碗，摘下眼鏡，抬手了臉上的汗水，長舒一口氣，「真是嚇壞我了，心到現在還砰砰跳得厲害。」

「我聽到了。」

榮音忍不住笑，「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

陸子易：「我到上海參加一個學流會，下一站正好要去北平，本以為會在那見，沒想到提前見到了你。」

「那還真是巧了。你現在也忙得很，這一個會那一個會的，全國竄。」

陸子易有些無奈地笑笑，「沒辦法，既然邁了教育這一行，總得流些，好歹混個臉，各種事也能好辦些。」

「是啊。」榮音點點頭。

陸子易現在的改變真的很大，他也是出軍閥，陸大帥走後，汪帥極力挽留陸子易，想要重用他，讓他接陸司令的班，輔佐汪拙言，以後也是穎軍的二把手，他卻婉言拒絕了，並毅然決然地傾盡全部家投到教育行業中，甚至將陸公館都抵押出去了，非常之決絕。

這份釜底薪的勇氣和魄力，連段寒霆都自愧不如。

「你到上海做什麼？出娘家門？」

陸子易問。

榮音輕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麼。

「怎麼則誠沒跟著一起過來？」

陸子易笑著問了句，又倏然想起什麼，「哦，我差點忘了。他剛打完一場大勝仗，這會兒應該正忙著整軍休息吧。」

榮音低下頭，有些嘲弄地笑了笑，如果真是這樣，現在不至於喪這個樣子。

見神暗淡，陸子易登時察覺出不對勁了，立馬收了笑容，蹙眉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則誠那出了什麼事？」

榮音只淡淡搖搖頭，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態，不是特別親近的人從不願意講自己的事，其實有些事說了也沒用，徒增煩惱。

「沒事兒，他好好的。是我，最近力比較大，神比較疲憊。」

陸子易凝眸看著榮音，「我看出來了，確實了很多活力。你現在兼數職，心的事太多了，該試著給自己放鬆放鬆才是。」

榮音點點頭，「我知道，我確實需要調整一下自己了。」

一路和陸子易聊著，旅程倒也不寂寞。

下火車的時候，榮音爬起來，特意去謝了那個在暈倒的時候對施以援手的青年，要給他錢他怎麼也不肯要。

閑聊了兩句，榮音得知他剛剛高中畢業，想到北平來找工作，榮音便給了他一張名片，「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可以過來找我。」

青年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著手中漆金的名片，上面「榮音」這兩個字晃了下他的眼睛。

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很悉呢？

既然到了北平，怎麼也該請陸子易吃個飯，榮音把汪拙言和馮婉瑜也來了。

都是老朋友，聊不完的話，一頓飯吃得非常愉快。

吃過飯，陸子易那邊還有公務在，匆匆要離開，榮音讓雷震送他一趟，則上了汪拙言的車，讓婉瑜送回家。

婉瑜肚子這會兒已經五個月多了，圓滾滾的像個大西瓜，人也胖了不，最近就在家裏寫寫新聞稿什麼的，不敢往外瞎跑了。

就這樣汪拙言都不放心，恨不得將自己栓在上，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寸步不離。

「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段司令呢？」

婉瑜見榮音臉憔悴得厲害，又從陸子易那裏得知在火車上還犯了低糖的老病，就知道這趟上海之行肯定不愉快。

榮音靠在椅背上，悶悶道：「他留在上海照顧慕容妍了。」

「什麼？」

婉瑜當即支棱起子，蹙眉，「照顧慕容妍？什麼意思？」

榮音面無表地把慕容妍的狀況說了一遍，待聽到慕容妍遭到了人侵-犯后，婉瑜和汪拙言的臉也跟著變了。

婉瑜吃驚地捂了捂，「誰幹的？段寒霆的兵？」

榮音搖搖頭，「不是。」

抿了下，晦的說是穿黃綠服的兵乾的，婉瑜和汪拙言一聽立即明了，眼下穿的起黃綠軍裝的，只有南京的新式軍隊。

「媽.的。一群畜.生！」婉瑜怒不可遏地彪了句國罵。

汪拙言忙道：「媳婦，注意胎教。」

婉瑜不理他，只繼續罵道：「到這種不做人的牲口什麼話也不用說，通通槍斃！」

「已經槍斃了。」榮音沉著臉道：「段寒霆直接將他們就地正法了，一個沒留。」

「啊？這麼剛。」

婉瑜聽到這兒不免又是驚訝，朝汪拙言那邊看了一眼，兩個人都有些詫異，表也都跟著沉然了。

那些兵的確該死，可這要是段寒霆自己手下的兵倒也罷了，當然段寒霆治軍極嚴，也沒有人敢做出這種禽.不如的事；但犯事的偏偏是委員長的親兵，還都是些小頭目，那事就有些麻煩了，難保委員長不會生氣，從而找段寒霆的麻煩。

榮音愁的就是這個，這次去上海，也是想讓他趕回來，要麼去南京跟委員長把事解釋清楚，可他現在滿心滿眼都在慕容妍上。

看到他對慕容妍張那個樣子，榮音心痛難忍，知道勸也無用，無功而返地回來了。

婉瑜嗅到了一危險的氣息，蹙眉看著榮音，「既然慕容妍不是被奉軍的兵欺負的，那段寒霆留下來幹嘛？他又不欠的。」

榮音搖頭，不想說話。

汪拙言接過話道：「怎麼不欠的。奉軍和湘軍打仗，奉軍勝了湘軍敗了，連帶著慕容家族也被滅了，當然了，慕容家族雖說不是段寒霆手滅的，但也跟他不了干係吧。慕容妍現在無家可歸，又被人……咳，搞那個樣子，他肯定覺得對不住。」

「你們男人這都什麼邏輯？」

婉瑜不悅地擰起眉，「哦，因為打贏了仗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就覺得對不住人家，想要對負責了？那在戰爭中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可憐人多了，他都要負責嗎？哼，說白了不還是為自己的花心找個理由嗎，整那麼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幹嘛！噁心不噁心？」

汪拙言被罵的狗噴頭的，直脖子，「你冷靜！事又不是我乾的，別沖我來啊……」

他小聲嘟囔一句。

婉瑜側頭看著榮音，「這事你不能慣他，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不欠慕容妍的。同是一回事，要是讓登堂室，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還有段寒霆，他既然決定要跟湘軍開戰，就應該知道後果，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今天輸的是他，那你面臨的境遇說不定跟慕容妍一樣糟糕，那時候會有人來同你嗎？就算慕容妍是段寒霆欠下的債，這個債他也還不了，因為不管他怎麼做，慕容妍都不會原諒他！」

榮音苦笑一聲，「你覺得這些道理段寒霆會不知道嗎？可他還是選擇了留下，我能怎麼辦？」

「你就應該把他綁回來！」

婉瑜氣道：「鄧詩雯的事才結束多久啊，啪，又來了一個慕容妍，他真以為他是聖啊！搞事嘛這不是！氣死我了！」

榮音聽著婉瑜義憤填膺地數落著段寒霆的不是，自己則出乎意料地平靜，是不是經歷的多了以後，人真的會變得麻木？

或許麻木過後，就離死心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