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誰要跟你湊合？」

榮音毫不客氣地踢了韓曉煜一腳，疼得他一呲牙，著被踢中的小，「這麼暴力，當心嫁不出去。」

但事實是榮音就算再暴力，也不用擔心嫁不出去這個問題。

今年二十一歲，放在婚市場已經是大齡青年，更別說還離過婚，帶著一個孩子，其實在跟段寒霆提出離婚的那一刻，榮音就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一輩子不結婚也不怕，但在段寒霆迫不及待發表離婚聲明之時，又突然生出了別的念頭，為了一個拋棄他的男人，孤獨終老似乎太不值當。

而且連自己也沒想到，離了婚之後居然這麼歡迎。

雜誌封面一上，徵婚廣告一登，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男人排著隊站在家門口等著垂青，起初榮音以為這些都是沖著的錢來的，可後來聊了幾個才發現，也有家厚的老闆找上門來，人家不圖的錢，有的圖模樣，說長得漂亮；有的圖能力，說娶了能旺夫，也是真心想要跟過踏實日子的。

這不讓榮音到有些寵若驚，畢竟被人喜歡，的確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不管這喜歡的背後到底是因為什麼。

但榮音更加清楚，今後恐怕很難走進婚姻里，也很難再上一個人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這句話也報應在上了。

過去的那段，那段婚姻，是真真實實將自己的全心都付進去了，也一度被寵的天高地厚，以為自己可以很乾脆利落地出來，揮一揮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然而事實上，還是到難過、傷心，忙起來的時候還好，一旦閑下來就開始胡思想，連著神經，筋剝骨般的痛。

又開始煙了。

那麼長時間不再過的東西，拾起來卻比想像中容易得多。

夜深人靜的時候，穿著睡坐在窗邊，夾著一支香煙，看著外頭萬家燈火，想像著別人家的恩怨仇，覺得誰都比要幸福。

可是曾幾何時，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這些日子，即便刻意不去關注段寒霆，但關於他的事還是會從別人的議論中飄的耳朵。

從段公館搬出來后，段寒霆並沒有急著將慕容妍帶回段公館，給一個名分，應該是慕容妍還沒有徹底痊癒，還需要在醫院再調養一段時間，但最近奉軍靜不小，好幾支隊伍都從北平搬回奉天了，民眾紛紛猜測是不是又要打仗了，蓮兒在電話里悄悄告訴，司令說不打戰了，要集中兵力抗擊外敵。

這外敵指的是哪方，不用說榮音也知道，就是因為知道，心裏愈發不安，總覺得段寒霆似乎有什麼事瞞著。

可現在，他的事已經跟沒有任何關係了，瞞不瞞也無所謂了。

角抿出一個涼薄的笑，榮音捻滅了煙，洗臉刷牙準備上床睡覺了，客廳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不一會兒懷玉上來道：是南京宋夫人打來的。

榮音眉梢一跳。

不知道宋夫人大晚上的打電話來做什麼，但還是下樓去接了。

電話里，宋夫人詢問了和段寒霆離婚的事，言語中著不敢置信，「好好的，怎麼就離了呢？」

榮音覺得這邏輯不太對，如果是好好的怎麼會走到離婚的地步，當然是不好了，過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離婚。總之是離了。

見不吭聲，宋夫人幽幽嘆口氣，「則誠還是太隨胡鬧了，大個人了，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榮音蹙起眉頭，雖然和段寒霆已然分道揚鑣了，但還是聽不得別人說他的不是，便邦邦地打斷了宋夫人的話，「三姐，您打電話來到底有什麼事？」

雖然和鄧詩雯之間水火不容，但和宋夫人在面上還屬於互換了帖子的金蘭姐妹，平時也以姐妹相稱，只是緒不對，一聲「三姐」的也不聽。

宋夫人何等明，聽到這就知道榮音不高興了，不由打趣一句，「離都離了，還護著呢？好了好了，不鬧你了，說正事。」

跟榮音通風報信，說最近不太平，軍統局那邊盯上了段寒霆，因為他之前槍斃的那幾個兵，不是普通的士兵，都是南京那邊有頭有臉、沾親帶故的人，其中有兩個是軍統出，所以現在都對段寒霆虎視眈眈、頗有微詞，和委員長已經三令五申不準段寒霆，但怕的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

更何況，現在段寒霆執意要辭去海陸空副總司令的職務，擺明了要跟南京那邊劃清界限，這樣一弄，他們就算是想保他也難。

榮音聽著聽著，臉一點點暗下來。

聽明白宋夫人的意思了，什麼軍統局，什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其實還是不想保，要不然只是死了幾個小頭目，犯得著這樣大干戈？

名為規勸，實是威脅。

怕是奉軍最近的靜讓南京那邊有些著慌了，坐不住了。

心中冷笑，面上還端的客氣，「那三姐給我打這個電話，是想讓我做什麼呢？」

「當然是希你能勸勸則誠，怎麼也讓他到南京來一趟，有什麼矛盾大家當面一起解決，委員長一直視則誠為他的左膀右臂，對他很是重，他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辭去職務，實在是說不過去。你跟他一起過來，擺上一桌酒宴，當著面給那些被害的軍家屬道個歉賠個罪，拿錢消個災，這事就過去了嘛。」

榮音聽著，沒忍住笑了下，「三姐，您太看得起我了。您想，他要是真聽我的，我倆還能鬧到離婚這一步嗎？我知道，您和委員長都重他，可咱們實話實說，從東北易幟以來，則誠的確也幫委員長做了不事，就說這次奉湘大戰，奉軍損耗了這麼多兵力，打了足足三個月才打贏這場仗，多不容易啊。」

說著，又輕嘆一聲，「我是沒這麼大面子能請的他去南京賠罪，離婚前都不，更別說離婚後了。更何況，我真沒覺得他做錯了什麼。說白了，我還恨著呢，要不是他們欺侮了慕容小姐，興許我和段寒霆還走不到離婚這一步。所以啊，也請您勸勸委員長，則誠沒那麼重要，請他放寬心，還是放了他吧。」

沒談攏，假裝客套了幾句，對方不耐煩先撂了電話。

掛上電話，榮音臉上的笑便斂了下去。

要說這個電話之前榮音還不知道段寒霆要做什麼，在聽完宋夫人的話后，就徹底明白了。

這番話，肯定不是第一個聽的，定是在段寒霆那邊了釘子，才把主意打到上，希借的口去勸勸段寒霆。

原先，也是覺得冤家宜解不宜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最好，也想勸段寒霆去南京賠個罪，但更知道，勸段寒霆低頭有多難，更何況打心眼裏，也覺得那些黃綠士兵該死，段寒霆並沒有做錯什麼，心裏清楚，就算被玷污的不是慕容妍，只一個普通婦人，段寒霆也容忍不了，還是會槍斃他們。

這是原則的問題，沒這個資格，也沒這個本事勸段寒霆妥協。

只是段寒霆若打定主意要和南京那邊劃清界限，南京那邊肯定不會輕易地放過他，如果真的出了軍統局，可想而知會有什麼後果。

榮音目一寒，只覺得一冷意從腳底板升起來。

段寒霆不會是因為這個，才跟離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