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張秀娥跟著沈清一起來，當然不會有人說什麼。

今天張秀娥是一個人來的，一個老實的鄉下婦人，做事畏手畏腳的，自然就有人挑起病。

大師傅是坐在這個位置上，當然不會去說張秀娥什麼。可劉魁就不一樣了，他是膳堂的管事，也沒人知道他和大師傅的關系，挑張秀娥的病越跳越起勁。

本來劉魁要是就事論事，胡廣平還不好說什麼。

眼看劉魁挑剔到張秀娥上去，胡廣平就忍不住了，“劉魁，注意點自己的份。別人自己的私事，你管得著嗎你？”

劉魁冷哼了一聲，罵罵咧咧地走了。

胡廣平做主把菌子收下，“秀娥姐，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大師傅和清清有過節，他想捧大師傅的臭腳，就是做給大師傅看呢！”大風小說

張秀娥哪里不知道，劉魁在故意找茬，可就是覺得心里不痛快。不是不痛快劉魁，而是不痛快自己。

的咋就那麼笨呢？劉魁挑刺，說比不上朱婉寧的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胡廣平和沈清很，張秀娥不敢讓他看出異樣來，勉強出個笑容和胡廣平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張嬸子，沈姑娘今日怎麼沒來？”

“是啊，上回說好了，要把書送給沈姑娘的！”

出了膳堂，幾個學子看見張秀娥，紛紛過來詢問沈清的況。

張秀娥趕打起神，“今天家里有事，清清就沒來送菌子。”

再想說些什麼，就跟被漿糊粘住似的，再也張不開了。

學子們也不曉得還能跟張秀娥說什麼，在原地站了會兒，撓了撓頭，“那……張嬸子，我們就先走了。”

“好好。”張秀娥干地點頭。

看著學子們遠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張秀娥忽然就不想立即回村里了。之前來的時候，聽見有學子喊朱婉寧師母，如果換這聲師母他們還喊得出口嗎？

著人來人往的書院，張秀娥想看看，換了個地方住，人的改變真的就有這麼大嗎？

張秀娥背著竹簍，漫無目的地走在書院里。書院里書聲朗朗，時不時有學子結伴走過。

不知走了多久，張秀娥來到幾棵羅漢松底下的一座亭子前，亭子里坐這個學子，正對著書本抓耳撓腮，似乎極為苦惱書上的容。

也許因為那個學子長得面善，也許因為這附近只有他一人，張秀娥鬼使神差地了過去。

薄薄的書本平攤在石桌上，書角翻看得磨了邊……張秀娥看了一眼書上的容，就再也移不開目了。

常鴻正在做一道算學題，這道題已經困擾了他整整一個上午，算出來的數目卻始終不對。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一群兔和一群關在同一只籠子里，一共有三十五個頭，九十四只腳，共有幾只和幾只兔子？

常鴻把自己的頭發抓窩，崩潰地哀嚎，“我怎麼知道有幾只和幾只兔子？我又不用養養兔！”

他話音剛落，忽然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這里算錯了，九十四除二應該是四十七。”

常鴻一個激靈，連忙抓起旁邊的算籌重新計算，原來自己的思路是對的，就是計算錯了。

他抓起筆筆疾書，頭也不回地說道：“多謝老兄，不然我還真發現不了！”

眼看常鴻終于算出答案，那個聲音又響起，“三十五減二十三，應該是十二。”

他都做到這一步了，怎麼可能還有錯？

常鴻這麼想著，還是重算了一遍，才發現這位“老兄”說的才是對的，連忙高興地扭過子，“多謝老兄出手……”

然而，他話說到一半就愣住了，站在他后的哪里是個老兄，分明是個老實的鄉下婦人。

“嬸子，剛才和我說話的那位老兄呢？”常鴻自忽略張秀娥，朝后來回張。

那位老兄也真是，怎麼說完話就走了，他還想和人家流流呢！

張秀娥搖搖頭，“剛才是我和你說的話。”

常鴻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一番張秀娥就笑了，“嬸子，你在和我說笑吧？這些字你都認得不，就敢吹這個牛！”

書上的字張秀娥確實不是全都認得，如果不是聽到常鴻自己發牢，甚至都不知道那個橫賊多的雉字，就是的意思。

可會簡單的加減乘除，就是知道這人算錯了。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張秀娥還是個大活人，“憑啥說我吹牛？你就是算錯了，不許別人說嗎？”

常鴻自己做算數都還得用到算籌呢，他還真不相信張秀娥算得比算籌還快！

“嬸子，不是我為難你。我出道題，你能當場算出來不？”常鴻把桌上的幾小兒，也就是算籌遞過去，想讓張秀娥知難而退，“七十八乘三十等于多？”

沒想到，張秀娥非但沒接算籌，還飛快地說道：“兩千三百四十。”

“你……是怎麼算的？”常鴻的手僵住了，他剛算過，張秀娥的答案是對的。

張秀娥沒見過算籌，沈清教的東西乘法算式，反正用的順溜的。

“零在個位，三八二十四，寫四進二，三七二十一，二十一加二。答案是，兩千三百四十。”

常鴻愣愣地張大了，“啥，你說啥？”

張秀娥皺了皺眉頭，這孩子……怎麼好像有點傻？

這天張秀娥回來得有些晚了，差不多到了午飯時間，才想起來自己還得回去給閨做飯。

好在趕忙趕回到村里，沈清還在吳郎中家里沒回來，張秀娥松了口氣，隨便給自己做了點東西填肚子。

沈清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娘站在院子里，著幾只小崽發呆，“娘，你在想什麼呢？”

聽到閨的聲音，張秀娥回過神來，思考了一會兒才嚴肅地問沈清，“清清，七十八乘三十等于多？”

沈清幾乎口而出，“兩千三百四十。”

“……”張秀娥沉默了，好像不是的錯覺，那個常鴻的孩子確實有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