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宮裏幾乎是徹夜未眠，那頭，陸挽棠卻也終於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的剎那，陸挽棠的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

反倒是守著的海棠一下子驚起來：「娘娘醒了！娘娘終於醒了！太醫，太醫！」

海棠幾乎是喜極而泣。

陸挽棠被吵得頭疼，就皺了一下眉頭，而後看著海棠，下意識的就出聲：「陛下呢？」

結果一問出口，自己反倒是先愣了一下。

怎麼不知什麼時候，就這樣牽掛起了蕭翀？

「陛下沒事兒，不過……」海棠囁嚅著不知該怎麼往下說了。

眼看著海棠被這麼一問，頓時就愣在當場，完全一副無措的樣子不知該怎麼回答，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心裏忽然就像是缺了一塊，頓時就有些失落起來。

不過，最終還是微微一笑，掩飾住自己的緒：「陛下沒事就好。」

太醫在此時進來，陸挽棠和海棠也就沒再說話。

太醫給陸挽棠診脈之後，就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娘娘覺如何？頭疼麼？」

陸挽棠「嗯」了一聲，雖說語氣里都出虛弱來，不過仍是客客氣氣的：「肩膀疼，頭疼。能撿回一條命，便是大人費心了。」

太醫還真沒見過這樣冷靜淡定的宮妃。

大多數的宮妃，一點小事兒就恨不得嚷嚷得天下人都知道，惶恐擔心得以為自己要死了一般。

可眼前這個恬昭儀倒好，鬼門關跟前走了一回，竟還如此冷靜。

「娘娘能醒過來，全是娘娘自己的功勞。」太醫恭敬的說道，又提了一回蕭翀：「陛下之前一直守著娘娘，後來不得不先回去，走之前，也吩咐了我等，不可吝惜藥材，務必要救回娘娘。」

陸挽棠聽見這些話，就走了個神：原來蕭翀是回京城去了。

怪不得海棠那樣言又止。

「那本宮什麼時候能回宮？」不帶走，定是因為傷勢太重，所以不宜挪的緣故了。所以，陸挽棠就覺得，傷勢好些了，自己還是要回宮去的。

也必須回宮去。

回到蕭翀邊去。

那時候，和蕭翀提的那件事，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或許趁著這一次機會……

「陛下的意思，是讓娘娘在湯泉行宮養好了傷勢再回去。」太醫輕聲答道，說話語氣更加小心翼翼了：「而且娘娘現在子虛弱，的確不適合顛簸。去湯泉行宮，都要再等兩日，傷口穩定一些再說。」

陸挽棠皺了皺眉：「那就不能直接回宮麼？」

反正都是要顛簸——

「陛下的意思是，讓娘娘在湯泉行宮養傷。」太醫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就只能抬出了蕭翀。

陸挽棠自然也沒必要和太醫多說什麼，當即便不再說了。

太醫接著又和陸挽棠說道：「娘娘這次傷勢有些嚴重，恐怕將來就算好了，也是有影響的。」

「比如說？」陸挽棠立刻追問，心裏微微一沉。

太醫小心翼翼說出實：「留疤是肯定的了，這次的傷，導致了筋骨損傷，所以以後，恐娘娘的右手，不會再像是以前那樣靈活，甚至於無法用力和抬高。」

太醫這話，直接就讓陸挽棠愣在了當場。

陸挽棠沉默許久，最後才輕嘆一聲：「能活命，就已是不錯了。」

至於別的，那也是無所謂了。

留疤什麼的——

也不在意。

說了這麼久話，陸挽棠也累了，太醫識趣的說：「娘娘現在需要多休息，還是別太勞神了。」

說完就退了下去，親自熬藥。

太醫是要給陸挽棠熬一鍋膏藥，下次換藥用。

這是特製的，半點不能馬虎。

太醫出去后，海棠也不知說什麼，但看陸挽棠乾裂得厲害，就說了句：「我給娘娘倒茶喝吧？」

陸挽棠輕應一聲，也沒了心思說話。

累得很。

總覺得上沒力氣，睏倦。

不過實在也是乾得厲害。

所以，就等著海棠餵了半杯的水。

肩上有傷，脖子一都會牽到傷口，所以海棠拿著勺子給喂的。

喝了水，又沉沉睡了過去。

海棠繼續守著。

陸挽棠醒來的這個消息，自然也被連夜傳回去了。

蕭翀是在朝會之後聽見這個消息的。

一聽見這個下拍戲，他掛著的心就終於落到了實。

甚至於他面上神都是一松，疲憊也減許多。更是連連點頭：「太好了。」

若是陸挽棠再不醒來，他就是帶兵出征了，也是沒辦法安心。

隨後他又問了一連串關於陸挽棠的細節，聽說陸挽棠似乎神尚可，摔那一下並無大礙，更是鬆了一口氣。

待到聽見陸挽棠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他，他的心裏就猛然被揪了一下。

一說不出來的覺，就這麼湧上了心頭。

忽然他就覺得有些虧欠。

虧欠了陸挽棠。

他將陸挽棠留在那兒，固然是大勢所趨，固然是不得已，可是他卻也知道，一人在湯泉宮，心裏恐怕不太好。

蕭翀略一沉，又了魏葉來。

魏葉昨兒跟著蕭翀，一宿沒睡，剛才趁著朝會時候，才勉強瞇了一會兒。

這會兒蕭翀一，登時抹了把臉，就忙過來了。

蕭翀吩咐，語氣都有些發沉，顯是十分重視：「你替朕跑一趟，去看看恬妃。再替朕傳幾句話過去。」

魏葉一聽這話，大約是明白了蕭翀的意思：「恬妃娘娘定會歡喜的。」

蕭翀罕見的出了幾分苦笑來：「恐怕未必。」

他反倒是害怕，怕陸挽棠會因為這件事，和他生了怨氣，和他生疏了。

蕭翀深吸一口氣，「你再替朕問問，讓朕幫找什麼人？」

在那個時候，陸挽棠沒來得及說出口。

若是現在問出來，幫辦妥了，許也能高興些吧。

蕭翀發現，自己是真怕。

覺察到了這樣的心思，蕭翀微微一愣，隨後就生出一番猶豫來。

父皇曾經教導他說，為君者，猶如天地。

天地不仁，以萬為芻狗。

需無，才能做到，沒有肋，沒有恐懼，永遠保持一個君王該有的狀態。

蕭翀發現，自己彷彿是破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