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說出這番話時，房正頷首傾聽，雖然察覺到太子言語另含深意，但李承乾眉宇間的變化卻是不曾看到。

「微臣遵旨。」房拱手稱是，接著道：「若無其它要事，房俊告退。」

「本想著與妹夫共進午膳，既然另有要事，就先行出宮吧。」李承乾起拱手，含笑道：「待小王向太傅問好。」

「微臣待家父謝過太子殿下記掛之。」說完，房拎著袍服前襟，緩步走出天殿，留下李承乾獨自站在殿中，臉上的笑意也隨著房離去，漸漸消散，最終被猙獰所取代。

「啪」

李承乾怒拍桌案，眼房座位上那盞尚存餘溫的熱茶，冷哼道：「果然是這樣的桀驁！」

「舅父所言不差，房俊分明就是沒將小王這東宮之主放在眼裏！」

李承乾坐在黃花梨木材質的太師椅上，手掌攥襟下擺，帶著鷙恨聲道：「房俊，你岐黃醫理神乎其技，不與小王診治疾卻也罷了。為何要在家宴之上對小王大肆奚落？」

將房送下丹墀，侍臣前腳剛邁進大殿，後腳茶盞便朝著他飛了過來。

「房俊！若不是舅父告知，小王卻不知你竟三番兩次辱我！」看著地上摔得碎的茶盞，李承乾震怒過後，獰笑道：「眼下本宮監國，有小王在位一日，你卻做不得太平駙馬！」

走出東宮，沿著甬道朝皇城外走去，房眉頭微蹙，心中更是對李承乾有了新的認識和忌憚。

「我與太子素無往來，為何今日顯得如此懷抱見？莫非...」

房頓下腳步，看向側鬱郁林，只見其中花疏林，一時思忖心事倒了神。

過了許久，隨著一陣雀鳥嘰喳，房這才收起了駁雜的心緒，「莫非，莫非太子果真是怨恨我私自出兵？」

「先前卻是與高伯父商議過，他也曾說要奏本萬歲。怎地忘了與東宮通氣？」

「哦！高士廉、長孫無忌...」思想起二人舅甥的關係，房忽的回想起了襄城將熱湯潑向秦京娘的往事。

房右手三指不住捻，眼林中雀鳥，眉梢不掛上了一鷙，「難道玉兒...果真是在有意提醒我？」

「到頭來，卻還是被猜中了。」房踱步前行，負手嘟囔道：「不知玉兒是有意，還是無意，還是儘早翻閱混元心經，儘早確認的病吧。」

房回到狀元府，已經是正午時分，高正在正廳盤算著去東宮要人，謝瑤環、秦京娘坐在一側，二修眉鎖，反倒是襄城含笑吃著餞，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兒。

邁步走進正廳，房一改路上愁容，含笑道：「快些吃飯吧？我都快死了。」

「俊兒哥。」

「房郎。」

「何郎。」

見房回來，三同時起，一時廳中啼互相輝映，反倒引得三人生出了之意。

謝瑤環、秦京娘相互對，深知高才是正妻的二人，悻悻坐回座位，只留下高起迎接房。

「俊兒哥。」高輕移蓮步，走到房前，出蔥蔥玉指為夫君拍打襟上的塵土，憂心道：「哥哥不曾為難俊兒哥吧？」

「不曾，太子召我飲茶談詩來著。」說著，房目掃向秦、謝二人，心想，「李承乾暗示我將京娘、環兒送回原宅，此事萬歲、皇后都不曾做主，他一個東宮太子，哼！我偏不照辦！」

目一轉，房見襄城捧著餞碟子吃的開心，只覺心頭一，不由想起了李承乾所說，眼下蕭家遭遇的慘狀。

「蕭銳雖患鼠疫暴斃，但他慘遭橫死卻是與我難辭其咎。加上蕭瑀被貶劍南道，玉兒又是這樣的神智不清...」

「如此看來，蕭氏一族怕是對我恨之骨了！」房示意高坐下，袍坐在正座之上，低頭暗道：「眼下朝堂之中，我已開罪了關隴、蕭氏兩黨。即墨城立斬蔡炳，怕是也引得監察史不滿，若是此時與東宮惡，實非明智之舉啊！」

見房劍眉鎖，高思忖再三，最終輕啟朱，聲道：「俊兒哥有心事？」

「沒有，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房捧盞輕呷了一口茶湯，目轉向襄城，有些無奈的道：「這幾天還是將玉兒...」

房本想說，襄城迴轉公主府，可一想到李承乾那副冷峻的面孔，不由意識到了其中深意。

「先前與太子論及此事，眼下若將玉兒送回原宅，怕不是自行供招了？到時長安城一百零八坊、滿朝文武還不得把我罵化了啊？」

「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樣的蠢事...房俊啊房俊，還是不長記！」搖頭苦笑一聲，房出右手二指輕敲額頭，「這幾天空關先生來一趟，請他為玉兒診治病。」

說完，房起走向二堂，留下高四人面面相覷，除去一臉懵懂的襄城，餘下三人全都產生了一個同樣的想法——房俊變了。

「俊兒哥這是怎麼了？說起話來好像公爹、杜叔父的。」

「是啊，何郎幾次言又止，怕不是東宮為難他了？」

「房郎變了，先前長樂公主與他摔釵絕，便以變了一次，眼下又要轉變...怕是...」

話說尾聲，謝瑤環是將「絕非善事」咽了回去，只是杏眸掃向襄城，心中嘆息道：「若是襄城公主神智清醒，倒能為房郎解憂...我一介凡事避嫌、掣肘，怕是不能幫助房郎了。」

二堂席間，房見的自斟自飲，直到喝第二壺劍南燒春，這才在幾人的勸說下，意猶未盡的去到西廂房歇息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房換上三品、頂戴，手持白玉笏板，乘轎來到了皇城宮門前。

走出乘轎，眼燈火闌珊的太極宮，房暗嘆一聲，「不知今後太極宮何人執掌，若是長孫無忌與太子執意相，李泰、李恪、李治三位殿下...誰是明主？」

踱步走進皇城，房一路思思想想，磨蹭了一刻鐘，這才來到了東宮待的值房前。

掀開青雲錦門簾兒，房剛一邁進值房，便看到了數位悉的面孔。

長孫無忌昂然坐在東側第一位太師椅上，再往東分別坐著房玄齡、杜如晦、魏徵、高士廉、馬周等人。

而西側，因為秦瓊、李靖等人出征突厥，所以只坐著一個三品以下的京畿巡查武將，唯一較為絡的便是那魚鱗關總兵尤俊達。

房徐步走到房玄齡面前，拱手躬對父親施了一禮，接著又對杜如晦行了師生禮儀，最後要對魏徵、馬周、高士廉一一拱手，這才站在了長孫無忌面前。

「長孫丞相。」因為李承乾這一層關係，房並不想在李世民駕親征之際，與關隴門閥再次惡，此時單獨與其見禮，自然是為了緩和關係。

長孫無忌目不斜視，微微晾了房片刻，這才側目悠悠的道：「房都督，請了。」

對於長孫無忌的態度，房不以為然，坐回到西側座位上，拱手道：「房俊這些天有些疏忽，未曾探眾位叔父，還請多多包涵。」

杜如晦含笑點頭，捋著銀白長須聲道：「賢契乃是聖上親任的后軍督府，平時勞在所難免，過府探卻是可有可無的。」

「是啊，房都督盡職盡責，私哪有國事重要。」馬周一旁幫腔道。

魏徵打了一個哈切，將夾帶期許的目投向房，朗笑道：「，聽說日前黑夜你在五馬道設伏，殺了許多突厥騎？」

有了昨天去往東宮的經歷，房對此事晦莫深，此刻見魏徵提及，正要開口搪塞過去，卻被高士廉搶了先。

「是啊，前日夜晚在五馬道設下伏兵，殺的哈迷蚩丟盔卸甲，最後薛萬徹與程弼等三個小將，一齊追殺聽說哈迷蚩只帶著十八騎奔命逃回了突厥仗，餘下者多數被斬數遭擒，此一戰突厥損失了足足九千九百八十二名勁旅呢。」

高士廉飽含讚許的話音落下，只聽一言不發的長孫無忌冷哼一聲，語氣冷峻的道：「哼！未經上奏私自出兵，怕是已然違了人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