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笑道：“我這不是歡喜的嗎？來人，快請幾位一起進去！”

一路走過，無數人用好奇、驚豔的目看著歐暖，卻目不斜視，一路攙扶著林元馨進了客廳。到了客廳裡，賀老太太吩咐大夫人氏去將碧溪院收拾好給客人居住。

氏一愣，碧溪院可是風景最好的別院，家中不人向老太太討過都沒有功，怎麼突然給了這兩個來歷不明的子？笑著吩咐人去打掃，暗地裡卻不聲地盯著他們。等看到俊朗的年歐爵，氏笑道：“這位小公子住在碧溪苑不太方便吧？”

賀老夫人點點頭：“把碧溪苑旁邊的藏劍樓也收拾出來，單獨闢給這位爺居住。”

“是。”賀老太太對外人這麼好，氏心中更爲狐疑，卻礙於這麼多人不好詢問。

賀老太太像是看出了的心思，冷冷道：“這三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他們，今兒個我就回不來了！所以他們是我的貴客，傳令下去，平日裡不許任何人去打擾，若是誰敢對他們不敬，立刻逐出府去！”

氏心中一凜，臉上笑道：“不消老太太吩咐，這是自然的。”說完，不由自主地又看了歐暖一眼，這才轉吩咐去了。

看到這一幕，歐暖和林元馨兩人不約而同都悄悄鬆了口氣。

賀老夫人特地撥了兩個一等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八個三等丫頭到碧溪苑照顧。

兩個一等的大丫頭裡，梅芳是賀老太太邊的人，人生的白白淨淨，素素淨淨的一簪子，只嵌了顆潔白溫潤的玉珠子在上頭；而莫蘭則是大夫人氏派來的，頭上一水兒的累金花飾，耳墜上兩顆珍珠耳墜一晃一晃的，足有米粒大小。其他的丫頭也都乾淨得，二等丫頭的頭上戴著樣式差不多的鎏金簪子，袖子、領口與汗巾角都繡著新鮮花樣，以示與三等丫頭的區別。

歐暖只掃了一眼這兩個一等丫頭，就對賀家老太太和大夫人氏有了些微的認識。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頭，這話從本質上來說是沒錯的。

莫蘭來的第一天，就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是主人家派來的丫頭，打量著歐暖他們是從外地來的，又和老太太無親無故，有心在他們跟前立立威風。看了一眼歐暖，見到正在那兒練字，有心想說兩句話，只是看了一眼那沉靜的模樣，就有點膽怯，只對著紅玉道：“姐姐，我手裡有事走不開，麻煩你去旁邊的屋子給蕭夫人倒杯水來吧。”

說的蕭夫人，就是林元馨化用的姓氏，懷著孕，便說夫家姓蕭了。

紅玉微微一笑，道：“好。”

茶爐子在腰房一側的茶水房，七八平方米的小房間，靠牆放了幾個大櫃子，放著杯盤等和茶葉。這是專供主人所用的茶水房，小丫頭和媽媽們除非是幹活，否則輕易不到這裡來。爐子就放在屋子中央，紅玉剛走進去，便看到一個高大壯實的丫環提了個黃銅大壺過來，往爐上一放，道：“裡頭已經裝好了玉泉山上打的水，預備著沏茶的，莫蘭姐姐說了，這茶水可是金貴得很，千萬別灑了一點半點出來！請你小心看顧著！”說完就走。

紅玉看著那大水壺，見那水滿得幾乎要從壺裡冒出來了，不由得臉微微一沉，哪裡還看不出來，對方是在故意爲難自己？說什麼別灑出一點半點，這樣滿滿的一壺水，要是不灑出來那纔怪了！心裡的怒火微微揚起，擡頭見莫蘭就在外面的樹下看自己，還得意地揚起角，紅玉心裡越發不滿，就要走過去理論。可是略略一想，便明白了莫蘭這樣做的用意。如果做不到的要求，會看不起自己，說自己不懂規矩什麼的，到時候會連累主子們也跟著丟臉。想到這裡，紅玉冷笑一聲，到旁邊另找了一個小一些的黃銅茶壺出來，然後吃力地提起大壺，往小壺裡灌水。

莫蘭看這形，不由吃了一驚。走進來道：“你這是幹什麼？”

紅玉放下茶壺，才微笑著對莫蘭道：“既然這水在貴府這樣貴重，便不能輕易浪費了，主子們只是沏幾杯茶，用不著那麼多水。”將盛好水的小壺往爐子上一放：“這一壺便足夠了。”說著，又仿若無意地道，“只是玉泉山的水怎麼就這樣珍貴呢？我們小姐在京都的時候，只用冰梅花上化的水來飲茶，小姐說過，玉泉山的水味太重，用來飲茶的話會蓋了茶葉的原味兒！所以這樣的山泉最好是用來磨墨的呢！”

莫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心裡頭實在是不信，玉泉山的泉水是最好的沏茶水，只有賀老夫人才有這待遇，連大夫人都只是用尋常的水，紅玉這丫頭好大的口氣，怕是在吹牛吧！想到這裡，眼睛裡出鄙夷的神。

不莫蘭是這樣想的，被派來的每一個丫頭都是這麼想的，們剛開始以爲歐暖和林元馨不過是偶爾救了賀老太太才了好運氣，甚至有些刻薄的說們不知是從何來的，冒充家千金罷了！雖然賀老夫人已經下了嚴令，們卻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梅香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爲的，可是當看見紅玉是怎麼服侍歐暖的時候，就不這麼想了。因爲來的第一天，親眼看見紅玉用熱手巾先把歐暖的手包起來，然後端來銀盆，盆放滿了熱水。將歐暖包好的手就放在銀盆的熱水裡浸泡，等熱水變溫漸涼，再換熱水，再次浸泡，就這樣換水三次，把手背、手指的關節都泡得溫暖了，手也白裡紅、細了，纔將手拿出來。這種講究的護手法子，梅香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卻不知道，京都大多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如此，大公主甚至是用最新鮮的牛洗手的。

如果這還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足以讓賀家的丫頭們大開眼界的了。

早晨，紅玉從包裹中取出了林元馨的梳妝匣子，匣子鏤空雕刻著富貴海棠花，朵朵活靈活現，一旁伺候的丫頭們還不曾瞧見裡面的東西，已覺得這一個匣子實在是很緻的了！

歐暖將衆人的目看在眼裡，對著紅玉微微點頭，紅玉會意，便將那大匣子打開了，再把裡面的三個小匣子依次捧出來。第一個小匣子裡盛著一對玉製的耳環。

林元馨的東西不都是珍品，便是賀家再有錢也是沒資格用的。莫蘭雖然跟著大夫人見慣了寶貝，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瞪大了眼睛，笑道：“小姐，這是什麼玉呀？奴婢從未見過這樣純粹的玉環呀！”

歐暖拿起那對耳環，輕輕佩在林元馨的耳朵上，旁人看了只覺得那耳環綠得真像兩片最鮮明的菩提樹葉一樣。歐暖輕描淡寫道：“不過是翡翠罷了。”

莫蘭使勁兒了眼睛，想要從那翡翠玉環上找出一點的瑕疵，然而不論如何努力，卻找不到一點斑點，在夫人那裡見過翡翠，知道這樣的東西很是名貴，但是翡翠的澤要不就是太深，要不就是太淺，要求勻淨的是實在很難的，所以一般的玉工，都不免要用一種巧的雕琢工夫來故意掩飾那些不觀的斑點。因此，凡善於鑑別玉質好壞的人，便都以形式自然者爲上品，而現在這一對新月形的翡翠，可說是再自然也沒有的了！可見真的是極品翡翠了！

“我們大夫人最喜歡收藏玉，可也沒有一件比得上這個呢！”莫蘭由衷地讚歎著。

歐暖微微一笑，從第二個匣子裡，揀起了一對玉鐲來。這一對玉鐲的原料是純粹的白玉，白得象羊脂一般。雖然沒有像翡翠一樣鮮豔的綠，但玉質堅緻，澤瑩潤，沒有一一點的雜紋。

歐暖將玉鐲遞給林元馨。林元馨接過來，默默地著，這玉鐲是皇長孫送給的，不免了的愁思，於是便把它們放回了原。

“夫人怎麼不戴起來呢？”莫蘭眼睛裡流出更吃驚的神。

林元馨淡淡一笑：“如今戴著不合適。”

這話莫蘭完全聽不懂，紅玉笑著解釋道：“夫人懷著孕，氣不好，不住玉，反倒襯得差些。”說著，從第三個裝滿了珠翠的匣子裡，取出了一對紅珊瑚嵌寶石的鐲子，輕輕戴在林元馨的手上，端詳了一陣，才道，“夫人戴這個才合適。”

翡翠或玉製的飾，既能增加人的麗，也能暴人的疲憊蒼白。所以在京都的豪門貴族之中，子一旦懷了孕，除非對玉有特別的偏，一般是不會輕易佩戴的。這一點，生長在平城的莫蘭也是從未聽說過的。

此時，梅香奉上胭脂，紅玉卻笑道：“我們自己有。”便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盒子。

梅香好奇地拿起盒子瞧了瞧，白玉清的盒襯得裡的脂餅異常鮮豔，還有一牡丹花的清香，比賀家用的純正許多，不由自主把盒子翻過來看看底下，卻沒有刻名篆印，不問道，“這是哪家胭脂鋪子出的貨？”

紅玉微微一笑，從手裡取回盒子，用指甲在脂面上輕輕刮三下，將末置於掌心，尾指挑了點瓷杯裡的清水滴在上面，雙掌合起微，將紅脂稍濡，輕勻拍在林元馨的兩腮，不幾下已如櫻似霞，還約地淡香微縈。這纔回答道：“我們夫人不用外頭的胭脂，一般都是請皓月樓的掌櫃到府上來特地調製的。”

皓月樓？那可是京都裡頭數一數二的胭脂樓，一盒胭脂夠得上尋常八口之家兩年的吃穿用度，賀家大夫人曾經心派人去買，卻被人家回說每一盒胭脂都是有達貴人定製的，恕不出售。

梅香和莫蘭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睛裡看到了震驚，尤其是莫蘭，看著歐暖和林元馨，眼睛裡不由自主就多了一些敬畏。不管這兩個子來自何，們的著談吐、生活習慣、好修養，都遠遠超過了想象，覺得，這兩個人只怕是有大來頭，聯想到向來嚴肅的老太太這次反常的態度，莫蘭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燦爛起來，服侍也更加心了。

等莫蘭和其他丫頭都退出去，林元馨奇怪道：“暖兒，你今天是怎麼了，爲什麼好端端的把這些匣子拿出來？”

歐暖出門的時候太匆忙，什麼行李都沒有帶，只有那一華服，這些東西都是林元馨的，正因如此，即便再困難，歐暖都沒有過這些東西的念頭，現在突然拿出來，自然別有用意。微微一笑，道：“世人都說狗眼看人低，若是咱們一味韜養晦，既丟了份又會被這些人怠慢。我這麼做，不過是先小人後君子，給他們點小心罷了。”

林元馨點點頭，這幾天丫頭們的態度全看明白了，如果一味忍，只怕這裡的日子也過不長。

這時候，紅玉悄悄道：“小姐，我剛纔悄悄跟著莫蘭，果然看往大夫人那裡去了。”

沈大夫人氏對待林元馨和歐爵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可是對歐暖卻異常的熱，每天都要過來坐坐不說，每次都盯著歐暖的臉看個不停，那種眼神，令林元馨有些害怕，聽了紅玉的話，不由拉住歐暖的手，道：“我總覺得這位大夫人看你的眼神怪嚇人的，暖兒，你要防著點。”

歐暖聞言一愣，想起大夫人那過於熱切的眼神，不由點了點頭。

下午歐爵來的時候，將打聽到的形簡要說了一遍。歐暖猜得沒有錯，這賀家的確不是一般的商戶。已過世的賀老太爺不但在熱鬧繁華的平城擁有大量酒樓、客棧、食肆、茶坊、廄苑，附近幾個縣更有數不清的田地屋契隸屬賀府名下，在平城之外的很多城市也置下了無數業。賀家不僅擁有數不清的米倉，同時還出錢出力支持宗族有才之士或孔武之夫朝爲，每逢旱澇季節或莊稼失收，更響應朝廷號召廣開糧倉善濟鄉民，在平城的聲遠遠超過平城的員們。

賀家人口並不複雜，賀老夫人只有兩個兒子，大老爺賀順君主持賀家的生意，大夫人氏們已經見過，他們兩人膝下有一子一，長子賀雨然據說是個大夫，開了醫館日住在裡頭不歸家，兒賀家婷是典型的大家閨秀，足不出戶。他們兩個人還有一個義子賀嘉盛，幫著管理賀家的生意。二老爺賀南平和二夫人汪氏膝下也只有一賀家如，一子賀雨生，還有個庶賀家歡。歐暖他們來的這幾天，賀家二老爺和二夫人帶著子們回去給汪氏的母親賀壽去了，並不在家。

“姐姐，那個賀雨生聽說是個浪子弟，你們要是遇到了他，一定要避開，若是避不開，咱們就出去住。”歐爵提醒道。

歐暖笑著搖了搖頭，“並不是這樣說，我們住在這裡，反而不容易引人矚目，若是貿貿然出去租房子，契約書上可怎麼寫？名章你又有沒有？三兩句話一問，只怕就了行藏。”

歐爵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可還是有點不放心賀雨生。然而歐暖關注的卻不是那個浪子，細細想了想，朝著林元馨微微一笑，“表姐，你覺不覺得賀家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

歐暖微一側頭，水晶髮簪上的玉小珠墜子亦跟著輕輕搖，閃爍出明翠的波瀾：“大老爺和大爺都是外男，我們自然見不著，可是賀家老夫人既然爲我們引薦了大夫人，爲何對賀家大小姐卻閉口不提呢？而且咱們住在這裡也有兩天了，大夫人每天都來，卻從來沒有帶過這位大小姐一起來，這有些說不通的，不是嗎？”

歐爵聽到這裡，目微微一凝，低聲道：“姐姐，說到這裡就更奇怪了，不咱們沒有見過這位賀家大小姐，據說連府裡頭的丫頭們也都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