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賀老太太越聽越怒，揚手就給了賀家婷一記耳。

“丟人現眼的東西！”賀老太太素來自持份，雖爲人嚴厲但從來不曾親自都過手，如今必是氣極了，連聲音都變了調。

賀家婷生生接了這記耳，氏趕道：“老太太，這丫頭自甘下賤對不起您的教導，千刀萬剮死不足惜！可方恆不過是來求人的，竟然也敢這樣辱您的孫！你好歹要爲做主啊！”

賀老太太聽了氏的話腦轟然一聲，更加氣得面孔青白，罵道：“住口！你爲了你這個兒連臉面都不要了，一個孩子，貞潔廉恥都不顧，簡直是不知所謂！”

賀家婷急地連呼吸都紊了，忙抱住賀老太太的哀求道：“祖母，前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你全了我！以後我會激您一輩子！”

見還這樣執迷不悟，賀老太太恨極了，手指抓住了案幾的邊緣，用力的指節都發了白：“你！”忍不住氣涌上來，隨手一掃。案幾上一個琉璃盞掃到地下，啪的一聲摔作碎：“給我閉！”

“老太太……”氏完全驚呆了，卻聽到賀老太太厲聲道：“他是什麼人，憑你也配！白日做夢！還有歐暖，你不知道是什麼份也敢去招惹，你自己不要命，我們賀家可不會陪你瘋！來人，快來人！把小姐帶下去，沒我的吩咐，再不許放出來！”

京都。

“父皇，太廟重新整修的地圖我都已經設計好了，您看看……”肖天德小心翼翼地展開一幅圖，滿臉帶笑，道：“您剛剛登基，再過半個月就要去太廟祭天，太廟也該重新修葺一番，父皇放心，只要將整修的工作給我，我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就在這時候，林文淵走了進來，邊走邊著急地說：“皇上，出大事了，剛接到急報，南方河水暴漲，通糧渠被沖毀，漕運阻斷了。”

曾經的秦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肖欽豪臉一變，這可是件大事，糧食產地在大厲東部，一方面供給北方，一方面供給軍隊。漕運一阻斷，不論是通往京都還是倉州前線，都只剩陸路連接，運力有限，前方軍隊的糧草供應就要到限制了！

他猛地從皇帝寶座上站起來，對肖天德冷聲道：“這時候修什麼太廟！到都在手要錢，幾十萬軍隊等著吃飯！你別想這些了，馬上派人搶修漕運，務必確保糧餉供應無礙！”

肖天德心中暗自皺眉，一拱手應道：“遵旨。”

肖天德爲了請功，特意想方設法攬下了搶修漕運的差事，但是，施工的進度卻不能讓人滿意，眼看著京都糧價一天比一天高，百姓的怨言一天比一天大，肖欽豪的怒火已經到了極點，肖天德幾乎下了死命令去催促，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疏通漕運的這項工作一連換了七個員，完工的日子依舊遙遙無期。而肖天德最擔心的是，不前方軍隊的供應，就連京都的存糧都不太夠了。就在這時候，原先秦王手下最得力的謀士何周向他推薦了工部侍郎錢海，此人在十年前曾經負責疏通過漕運，肖天德無奈之下只得啓用錢海，誰知竟真的如同何周所言，錢海十分能幹，加派了三百河工，並督促工人日夜趕工，還向肖天德保證七天修通漕運。這樣一來，他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還沒等肖天德高興兩天，他就得到了肖天燁已經趕回京都，並被皇帝派去前線坐鎮的消息，他原本的高興一下子煙消雲散，看著何周滿臉焦慮，唉聲嘆氣地自言自語著：“這下可完了，怎麼辦呀，怎麼辦呀！”

何周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關切道：“殿下怎麼了？”

“父皇本不信任我，否則那五十萬大軍爲何不給我統領！誰不知道肖衍手中的軍隊不過是臨時募集，真正有用的是屬於明郡王的那二十萬軍隊，本沒有別的兵馬，你想想看，這一場本是必勝的！到時候肖天燁在父皇面前就了有功之臣，我還有地方能站嗎？”何周原本是秦王府的謀士，對王府的舊事十分悉，所以肖天德毫不瞞，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肖天德不知道，何周是肖衍千辛萬苦培養出來，想方設法送進秦王府的細，更不會想到，何週會和肖衍聯手將他送上死路！這個時候，何周十分爲難地道：“殿下，這個畢竟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陛下又向來偏世子……我也沒有辦法啊！”

“偏？！”豈止是偏！肖天德看著自己的兩斷指，幾乎對肖天燁恨到了極點！“打仗不讓我去就算了，本想借由修太廟的機會讓父皇對我另眼看待，誰知也不！難道你要讓我眼睜睜看著肖天燁打了勝仗回來繼承皇位，到時候我還能活嗎？”

何周的角彎起一難以察覺的弧度，慢慢說道：“殿下別急，臣倒有個主意，既可以讓您除掉他，又能讓陛下高興。”肖天德急忙問他有何良策。

何周笑道：“據我所知，明州的南倉裡面還有三十萬石的糧食，預備在最急的時候用來應急，眼下各地的米價奇高，如果把這倉的糧食拿出來先賣了，等漕運修通後，再花較低的價格收回來，就可以賺上很大一筆差價，這些錢足夠修太廟了。而且還可以讓眼下那些買不到糧食的人有飯吃，京都城裡百姓對朝廷的怨言自然就會多了。”

肖天德皺眉道：“不可，父皇絕不會同意這麼做的，再者，明州的倉，我也沒有隨意買賣的權力！”

“殿下，陛下當然不會同意，您最好是做以後，把太廟修好了，再向皇上奏明，那時木已舟，皇上自然不好再說什麼。至於倉，我自然有法子讓那糧點頭！”

“可是萬一漕運沒有修好……”肖天德躊躇起來。

何周冷笑一聲：“有錢海在，殿下想要這漕運什麼時候修好，它就能什麼時候修好！”

肖天德難以理解地瞪著他，突然想到了關鍵，只要漕運能拖個十天半個月，京都和三大營這裡畢竟還有北倉，再支撐一段時日肯定不問題，但是前方軍隊的供給就麻煩了，到時候肖天燁一定會陷困局，最好是吃個打敗仗！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他就讓錢海疏通漕運，再自請押送糧草去前線，想個法子接替肖天燁坐鎮五十萬大軍，那一切就大不相同了……肖天德想到這裡，不由立刻吩咐把錢海找來，跟他再三確認過能修好漕運的時間，這才放下心來。

漕運不通，存糧漸漸用完了，各地米鋪一得到這從天而降的糧食立刻喜出外，糧食出得很快，肖天德看到箱箱的錢進來，這一步嚐到甜頭後，就不會再回頭，他已經忘乎所以了。等到了第七天，明州的南倉中就只剩下一千石糧食了。沒過幾天，前線來了公文，讓南倉立即往前線發運十萬石軍糧，肖天德看在眼中，故意指使人下了公文。在他眼裡，肖衍是遠火，肖天燁是近憂！總要先除掉肖天燁，纔能有心力去對付肖衍！

皇宮，肖欽豪正在批閱奏章，一名將領急匆匆進來道：“皇上，不好了，三大營裡出了子，士卒們譁變了，我在軍中的一箇舊部冒死逃出大營，剛把信送到了兵部！”肖欽豪吃了一驚，問：“譁變？到底怎麼回事！”

將領回答道：“說是沒有糧食吃，士兵們已經圍住了中軍大帳，中軍營的潘將軍已經被人趁殺了，左右軍營的形勢也十分危急！現在皇宮侍衛加起來不過千把人，而三大營有五萬人，請皇上速速調兵平。”

肖欽豪一臉怒氣：“平什麼！滿口胡言！怎麼會沒有糧食！迅速傳令下去，打開南倉放糧！”

這時候，林文淵快步走進來，面惶急：“陛下，南倉的糧食微臣已經趕去看過，全都黴變了！不能吃啊！”

好好的糧食放在南倉怎麼會黴變？！肖欽豪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勁，他的聲音不知不覺中出一冰涼：“那就開北倉！”

“是！”那將領急忙應聲去了！

林文淵看著肖欽豪，聲音帶了一抑：“陛下，我總覺得，這一切都有些不對勁兒……”

肖欽豪老謀深算，他又怎麼會沒有察覺到這一切的不對，只是他被太容易得到的勝利衝昏了頭腦，尤其在皇后死了以後，更是讓他確認肖衍沒有翻之力，可是他現在才覺得，一切絕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肖欽豪迅速行起來，召來三大營軍中幾個平日裡最信任的將軍，安排他們穩住人馬，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強將局面控制住，就在這時候，卻傳來了北倉的糧食已經全部空了的消息，肖欽豪不敢相信，自己的庶長子竟然愚蠢到賣掉北倉的糧食，這是斷了後路啊！他立刻下令將肖天德拘押起來，很快，如雪花般的奏章送到肖欽豪的面前，漕運理所當然的至今還沒有修好，而前線在缺軍糧的況下苦苦支撐了十天，如今已經到了最要的關頭，若是五天再沒有糧食，肖天燁也沒辦法再撐下去！在最關鍵的時刻，肖欽豪想到了大曆最大的產糧地平城，那裡距離倉州比較近，走陸路的話，十天應該可以來得及！肖欽豪立刻派出信使，告訴肖天燁再撐十天，務必等到平城的糧食運到！

這一場變故中，原先的太子派們都在蠢蠢，而燕王府和長公主府卻是一派平靜，肖欽豪立刻派人嚴監視這兩個人，同時讓林元淵即刻前往平城收糧！

平城。

賀大老爺賀順君年紀四十來歲，臉上沒長一鬍子，子骨十分清癯，一雙眼睛著商人的明，他的義子賀嘉盛站在他旁，面嚴肅。

肖重華慢慢道：“五十萬兩銀子，換您一百萬石的糧食，價格很公道，不知賀老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賀順君道：“這……不是銀子的問題，只是一百萬石的糧食，我早已經說過，我們賀家的糧倉裡只有三十萬石，不是不想賣，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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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嘉盛慢慢道：“實在是有心無力。”

說辭這些天來都是一模一樣，肖重華微微一笑，道：“三天後必然有人來買糧，到時候不要說五十萬兩，只怕貴府要無償徵用了。”

“你說什麼？”賀順君不敢置信地道。

大廳裡突然揚起一道朗朗的聲音：“爹，他說得對，前方戰事吃，漕運不通，若是府現在向你徵糧，你是給還是不給？明明有糧食卻不給的話，一定會掉腦袋的！”賀雨然快步走了進來。

賀老爺一驚，心道這個兒子怎麼幫著外人說話，隨即站起來：“胡說八道什麼，我是真的沒有一百萬石糧食！”

賀雨然搖了搖頭，正要勸說，肖重華卻微微一笑，“這樣的話，我就不勉強了。”說著，他轉就往外走，一副徹底放棄了的模樣。

賀順君被他弄得愣住了，原本他就是個商人，在商言商，他一個月來死死咬著沒有糧食的藉口不放，不過是爲了擡高價格，現在看到肖重華這麼容易就放棄，立刻起了疑心，他立刻使了個眼，他的義子賀嘉盛立刻道：“請慢一步！”

肖重華連頭也不回，快步向外走去。賀順君連聲道：“好！好！我賣給你，一百萬石就一百萬石！”

肖重華這才止住步子，回頭看著賀順君笑了笑，道：“好，那麼，一言爲定。”

賀順君原來以爲，一百萬石的糧食是皇長孫肖衍運去前線補給的，其實他本不在意糧食究竟爲誰所用，只要給錢就好了，所以他還特地提出要派人將糧食悄悄送出去，可是肖重華卻拒絕了，令人難以相信的是，他在賀家位於城外的糧倉點了一把火，轉眼一百萬石的糧食就在熊熊烈火中付諸一炬！

火沖天，照亮了整個平城。外人不知道，只以爲賀家的糧倉失了火，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控。

林元馨一直在昏睡，虛弱，瞧見一個人坐在牀頭，只是模糊的影子，吃力的喃喃低問：“是誰？”

歐暖頓時驚喜，連忙道：“是我表姐！你不，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林元馨微微的搖一搖頭，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紅玉忙上前來幫忙，歐暖取過大迎枕，讓斜倚在那枕上，又替掖好被子。林元馨失太多，脣上發白，只是微微哆嗦，問：“你一直在這裡？”

紅玉淚眼盈盈道：“小姐不肯離開，徹夜守著，說這裡的人不知深淺，怕失了照應。”

林元馨點點頭，目中的幾乎氾濫，卻不敢流淚，歐暖將一件玉如意取了過來：“表姐您瞧，這是皇長孫派人從倉州送來的。他說了，要你好生養著，不要胡思想，很快會來接你。”

林元馨笑著搖了搖頭，道：“你不必騙我，這東西是明郡王親自送來的，並不是肖衍。”

歐暖眼睛一紅，嚨梗塞，一時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候，紅玉驚呼一聲，指著窗外道：“小姐，那是什麼！”

歐暖和林元馨同時向外去，平城的東南角有濃濃的黑煙騰起，半邊的天空幾乎被燒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