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馨修長鬢的細眉如新月一鉤,猛地揚起,“你說什麼?”
歐暖頓了頓,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道:“我是說,事已然過去這麼久,表姐還在生太子的氣麼?”
林元馨一向端莊的面容出一淺淺的哀傷與不屑,“生氣麼?我覺得連爲他生氣都不值得。這段日子,我冷眼旁觀,只是覺得此人越來越人心涼。”歐暖靜靜地聽著,林元馨慢慢道,“這種男人,不值得任何人真心對待。”說著,淺淺一笑,那笑容裡浮起一縷清冷的疏淡,“譬如周芷君,一心一意地結攀附,最終也落到了這個下場,真是人心都冷了。只是我對他尚有所求,還不能翻臉罷了。”
歐暖淡淡一笑,飽滿的脣如鮮妍的花瓣,含了一縷微帶譏諷的笑意,“他的確是很無的人。”
林元馨頓一頓,語氣中難掩哀慼之,“人這輩子,癡心錯付這四個字的厲害,我算是真正嚐到了!”
癡心錯付!這四個字幾乎如針一般扎到歐暖心上,若在從前,定然會想起自己前生做過的傻事,然而此時此刻,痛楚的覺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已是麻木。
“表姐……”
“你不必勸我,不過是今天看到周芷君的下場勾起舊事罷了,我看穿他的時候,也曾撕心裂肺,痛不生。然而如今,傷心過了,也就不傷心了。只覺得爲了這樣的人是不值得的,所餘的,不過是對往事的慨而已。”林元馨的容淡然了下來,手撥一撥耳邊的髮,“不過,你從今往後不要輕易進太子府,若是我與你有話說,可以約在旁見面。現在的太子府,與以往不同了,誰都不敢攔我的,也不必那麼小心翼翼。”
知道表姐是擔心意外的事再度發生,歐暖的眼睛在瞬間有什麼一閃而過,聲音裡也有一的波:“好。”
“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得忙呢。”林元馨拍了拍的手。
歐暖點了點頭,一路回到燕王府,肖重華還沒有回來,便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照常了外,靠在榻上午睡。
不過一個時辰,猶在睡夢中,便聽紅玉在榻旁輕喚。
“恩?”半夢半醒,含糊地問了句,“何事?”
“太子妃沒了……”紅玉有些吞吐,但其中的意思歐暖瞬時便明白過來。
“哦……”歐暖起披,平靜地頷首。
紅玉爲梳髮,神甚是古怪:“還有一事,太子妃邊的心腹胡媽媽,也死了……”
“?”歐暖略頓了下,雙眉微皺,“細細說來。”
“說是知道太子妃沒了,就一頭撞在廊柱下,以殉主了。”紅玉上說著,手上也未閒著,練地爲挽了個髻,“等發現的時候,早已斷了氣。”
歐暖扯脣冷笑,哪裡那麼容易就徇的,這件事,必然沒那麼簡單。
“小姐,素服已經備好了。”
歐暖點點頭,起穿好了裳,這才帶著紅玉菖一起去了花廳。
剛剛到了花廳,董妃和孫寧已經在了。和孫寧這是上次之後第一次面,已經不復往日咄咄人的模樣,卻也不十分和,只是淡淡的,看不出心緒。歐暖並不指能一夜之間有改變,所以並不放在心上。
董妃道:“太子妃去了,我們都該去弔喪纔是。”和孫寧,也都是一的素服。
歐暖點點頭,便問道:“宮裡知道了這個消息沒有?”
董妃面沉沉,道:“消息應該報到宮裡去了,只不知道陛下有什麼示下。”說完,看了歐暖一眼。
歐暖問這句話,當然是知道皇宮比燕王府更早一步得到消息,真正想要知道的,是皇帝的態度,因爲他的態度,直接決定著喪禮如何辦,什麼樣的禮儀,送多祭禮等等的事。
孫寧慢慢道:“旁的不說了,咱們還是先去太子府吧。若是去晚了,失了禮數就不好了。”
這樣一來,再也沒有別的話,大家各自上了各自的馬車,一路往太子府而去。
一路上,不斷有馬車與他們一同前行,方向都是太子府,看來都是各家得了消息前去奔喪的人。其實也很好辨認,因爲一應的車轎全都是用了素。到了太子府,從大門開始,扇扇大開,孝棚、樓牌早已樹立,管事小廝都穿起了孝服,進進出出地忙著事。
見了燕王府的馬車,立刻有管事迎了上來,了引客的媽媽帶們去了院。還沒進院子,歐暖就聽到了呼天搶地的哭聲。
“你們來了!”迎接們的是林元馨。
歐暖點了點頭,向介紹董妃和世子妃。
大家行了禮,林元馨才淡淡道:“剛纔送旨的太監剛走,說陛下得了消息,親自口諭諡號:淑孝寬和。著閣大學士們爲太子妃表奏喪儀,並令務府總管帶領五十名親兵,爲太子妃穿孝守喪。”
歐暖聽了這話,點點頭,肖欽武果然是個仁慈的皇帝,太子妃去世用這樣的喪儀,已經是很大的恩賜了。
林元馨親自領著們進了室。
周芷君睡在黃花梨木羅漢大牀上,帶著太子妃的冠儀,穿大紅翟,表安詳,神溫和,像睡著了一般。頭頂點了一盞長明燈,周老太君和大夫人等人已經到了,大夫人顯然傷心過度,整個人都哭的失去了儀態。旁邊站著一個容貌麗,一素服的年輕子,的手裡還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孩,看樣子就是周芷君的兒了。
周老太君看著林元馨帶著人進來,脣邊浮現出一冷笑,可還是站起來迎接道:“董妃娘娘。”
“老太君不必多禮,我來送送太子妃。”董妃忙攙扶著,面上像是真正的哀慼之,很是同地拍了拍周老太君的手。
“老太君,您要節哀。”孫寧輕聲道,“逝者已逝,您子骨纔是最要的!”
周老太君角微翕,淚珠又滾落下來。
一旁的丫頭含著眼淚道:“老太君,您從得了信兒就一直哭到現在……可要仔細。”
大家也七八舌地安著周老太君。連連嘆息:“是我這個孫兒沒福氣啊……”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林元馨,林元馨卻低下頭去,並不理會。
大夫人一聽,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還一邊泣道:“什麼沒福分,我的兒纔是真正的太子妃,那些個沒良心的下毒害,一定會遭老天的報應!”
不知爲什麼,所有人都看向林元馨,面上或是面面相覷,或是若有所思,或是驚愕不已……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異。董妃的表也很是訝然,看著周大夫人哀痛絕的樣子,半天沒有說話。
此刻,林元馨的臉上劃過一難堪,歐暖皺起眉頭,太子妃突然遇害,又是林文淵下的手,旁人看來多會和林元馨聯繫到一起去,周大夫人這句話是頗有深意的,但是在這時候說出這番話來……
好在一旁的媽媽十分的機靈,見氣氛不對,立刻道:“各位還是先去外面坐吧,切莫打擾了太子妃的安寧。”
董妃先點點頭,又安了周老太君幾句,便帶著歐暖和孫寧出了室。
花廳裡,早已坐了不來弔唁的客人。
董妃一路細細地問林元馨:“停幾天靈?哪天發喪?欽天監擇了日子了沒有?”“人手夠不夠,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添減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來燕王府就是。”
林元馨有條不紊地回答:“因爲天氣熱,原本要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最多不過十日。發喪的日子還要等,陛下的旨意是文武百都要來弔唁,所以太子殿下吩咐了要把院子裡和花園都擺上流水席,人手和件全都準備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花廳裡的客人們看到董妃進了門,全都站起來行禮,面上的笑容都是和煦而親熱的。
歐暖不由暗暗吃驚,董妃的份遠遠不及高貴的大公主,可是卻很顯然,比起份尊貴的皇家公主,這位出不高又很出門的燕王府側妃更人尊敬。
念頭閃過,就聽見有人嘆了口氣:“太子妃年輕貌又有才,可惜……”
可惜沒能爲大曆朝的皇后就這樣死了吧!歐暖的心中自補齊了這句話。
因爲先行一步,歐暖並沒有看到董妃都準備了什麼祭禮,等管事隨後帶著東西到了,把禮單上來的時候,才發現裡面包括豬羊祭品、金銀山、緞帛綵繒、冥紙燭香,足足有一百擡。歐暖看到禮單,不由得驚訝萬分,從太子妃報喪到現在也不過兩個時辰,所有的東西都準備的妥妥當當,既風又面還合乎份,是這樣的手段,自己就遠不能及,看來,這位董妃娘娘,當真不可小覷。
就在這時候,卻聽見外頭有人喊道,陛下有旨。
歐暖一愣,和林元馨對視了一眼,隨著衆人一起出了花廳,跪下接旨。
宣旨的太監道:“陛下有命,在京百服斬衰十日,之後素服至百日,在外文武百素服三日。軍民素服三日。京城屠宰四十九日,在外屠宰三日。”
衆人謝了恩,這才紛紛站起來,宣旨太監對林元馨道:“林妃娘娘,陛下聽聞這件事後十分哀痛,命咱家轉告您,雖說正是國業待興的時候,太子妃娘娘的喪事本不宜大加辦,可是太子殿下親自進宮去爲求了恩典,陛下便決定按照國喪的禮節來,現在太子府沒有主人,您可要多擔待一些。”
歐暖聽到這裡,不免目微微冷凝,原來是太子去求來了這第二道旨意……微微一笑,這個人可真是會做戲。不管周芷君的死究竟是何人所爲,與他肖衍都不了干係,他卻能做的這樣冠冕堂皇,彷彿深一片的模樣,倒真是人覺得諷刺。
“是,請公公轉告陛下,我一定竭盡全力。”林元馨說道。
送走了宣旨的太監,歐暖低聲囑咐旁邊的丫頭:“林妃自己還懷著孕,你們要多看著點,切莫讓太勞累了。”
“是。”
就在這時候,有一個丫頭來稟報道:“郡王妃,大公主已經來了,太子殿下正陪著,請您一起過去。”
歐暖、林元馨一臉詫異,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林元馨向歐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不必擔心。
歐暖微微一笑,對董妃說了一聲,便跟著那丫頭離去。們一路向肖衍會見重要客人的小廳走去。
大公主果真在小廳裡坐著,只是面不是很好,一旁的肖衍也是面水,臉上冷冰冰的。歐暖雖然不知道他們剛纔在說什麼,但也可以想見,談的不是很愉快。
看見歐暖進來,大公主頓時住口不言了,只是站起道:“暖兒,你來的正好,聽說董妃也過來了,可是真的?”
“是,董妃娘娘就在後院的小花廳。”歐暖微笑著回答。“剛纔夫人們還提起母親,我說您一會兒就會到的。”
“恩,你陪著我一起去看看吧。”大公主站起,看了肖衍一眼,“今天就到這兒吧,現在你府上這麼多人,那件事以後再說。”
肖衍聽了,點點頭,眼睛卻看著歐暖道:“姑姑,請容我與永安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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