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司。

牢獄。

季陵川突然一個激靈，蹭的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呼吸。

剛剛他夢到了什麼？

他竟然夢到有人掐著小兒子的脖子，一點一點看著他咽氣。

“季大人做噩夢了？”

季陵川嚇了一跳，“誰？”

牢房柵欄外，蹲著一個獄卒。

“有人讓我來通知季大人一聲，三天的時間，還剩下六個時辰，六個時辰后，貴公子只怕就了一冷冰冰的尸。”

季陵川瘋了似的沖過去，兩只手死死的握住柵欄。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家主子見季大人這兩天睡得太香，有些不太高興，所以就提前手了。”

季陵川心如刀割，渾的直往頭頂沖。

“你們這幫畜生，雜種，有種沖我來，沖我來啊……”

獄卒聽了，嘆息地搖搖頭。

“真當有太孫護著就沒事嗎？季大人啊，我家主子說了，總有他太孫護不到的地方。”

“你們……你們……放了我兒子……兒啊……”

季陵川嚨里難以遏止的發出痛苦的低吼聲，頭一下一下的用力撞著柵欄。

，順著額頭流下來。

季陵川本覺不到疼，他耳邊全是小兒子的聲音。

這是他最疼的孩子，那麼聽話，那麼懂事。

“爹，我來幫你磨墨！”

“爹，今兒晚上我要跟你睡。”

“爹，你明天下朝早些回來，帶我去徐記吃涮羊……”

季陵川絕地失聲痛哭，濁淚和著一滴一滴落在囚上，整張臉說不出的扭曲恐怖。

“母親——”

季陵川瞠目裂，青筋突起。

“你還要禍害季家兒孫到什麼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自私，為兒孫后代考慮考慮啊！”

獄卒掏掏耳朵，心說這季陵川沒有被刺激瘋吧！

自己做的孽，跟死了的人有個屁關系？

……

深夜。

一輛駕四的馬車從小徑駛道，直奔京城方向。

天子駕六，卿駕四。

這馬車正是皇太孫趙亦時的座駕。

雖然馬車寬敞致，但同時坐著五個人，還是稍稍嫌了一些。

沒有人開口說話，空氣中飄浮著某種詭異又難以言說的氣氛。

說得直白一點，那就是尷尬。

季家十二爺突然不行，只能連夜出發。

為了掩人耳目，朱青、丁一和黃芪留下來，明日隨謝府大爺一道回府；

為了掩人耳目，所有人只能坐進皇太孫的馬車里。

晏三合看了皇太孫幾眼后，頭一偏，索閉目養神，心里想的是——

面上責罰，暗地里迎出百里，一個個的真會唱戲。

謝知非見晏三合閉目，索也裝睡，心里想的是——

幸好我提前在晏三合那里做了鋪墊，否則這局面很難看。

裴笑神黯淡，目呆滯，一臉“別來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表。

李不言雙手托著下，盯著趙亦時看。

看得饒有興趣，眼珠子都不帶轉的，角竟還掛著一意味深長的笑。

而趙亦時此刻的目，都在晏三合上。

片刻后，他坦然開口。

“晏姑娘，我和明亭、承宇自便是好友，只是沒有太擺在明面上，姑娘見諒。”

晏三合掀開眼皮，淡淡道：“貴人不必多解釋，我們以后不會再見的，我也不是多之人。”

言外之意——

你是誰，和謝、裴二人什麼關系，我沒興趣知道，更不會往外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趙亦時扭頭看向謝知非，輕輕笑了。

謝知非鼻子。

知道了吧，這一路最難侍候的還不是裴明亭，眼前這位才要人命呢！

趙亦時：“從南城門進城，到北司還有大半個時辰，路上會有人送一套侍衛的裳過來，晏姑娘就裝扮我的侍衛，跟我進北司。”

晏三合：“他們幾個呢？”

趙亦時：“北司不是那麼好進的，他們只能在馬車里等我們。”

晏三合正要點頭，卻見謝知非黑沉的目向看來。

心中明了，“貴人，有些問話太過私，我必須要一個人去見季陵川。”

“我也沒時間帶你去見他，我去另一牢獄去見季府十二爺，還有……”

趙亦時半點沒有皇子皇孫的架子，“我不貴人，姑娘若愿意，可喚我一聲懷仁。”

晏三合不卑不道：“還是稱呼一聲殿下吧！”

再膽大妄為，也沒膽大妄為到稱呼當朝皇太孫的字。

更何況，人家只是隨便這麼一說，若當真，便不知趣了。

“勞煩殿下和駕車的說一句，請他趕車快一些，沒時間了。”

“放心！”

……

北司。

另一牢獄。

年輕瘦弱的年躺在地上，氣息越來越弱。

獄卒看了眼徐來，低聲道：“大人，這人的子本不住咱們手。”

徐來面狠，“季陵川那個老賊待了嗎？”

獄卒：“回大人，還沒有。”

徐來冷笑一聲，“切他一截小指，去給那老賊看。”

獄卒有些猶豫：“萬一……”

“沒有萬一，用老參先吊著他一條命。”

徐來冷冷地看了獄卒一眼，“只要季陵川咬出張家，這人便沒有用，死了也就死了。”

“是！”

片刻后，一聲凄厲的慘聲響徹北司大牢。

不知道是不是父子連心，滿頭是的季陵川突然覺到心口一陣絞痛，痛得他狠狠的搐了幾下。

“兒子！”

一定是兒子出事了。

他倉皇的爬了幾步，用力著腦袋想往外看，什麼都看不到。

季陵川繼續發狠地用頭撞著柵欄，嚨里瘋狂的一聲一聲嘶喊著：“來人，來人啊……”

一片中，有獄卒跑過來，在他面前蹲下，冷笑著打開一只錦盒。

“季大人，瞧瞧吧！”

季陵川低頭一看，兩只眼珠子忽的定住。

死一般的窒息如洪水撲面而來，仿佛一只大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嚨。

“季大人，還有最后三個時辰，貴公子能不能保住命，就看季大人識相不識相了。”

獄卒把錦盒往牢里的地上一扔。

季陵川像條狗一樣手腳并用的爬過去，飛快的從地上撿起那一截手指，老淚縱橫。

保張家，就保不住兒子；

保兒子，自己背主不說，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兒子是我的命啊！

“啊——”

“啊——”

老天爺，你這是要活活死我季陵川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