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之剛剛踏場，的確是跟著他杜建學，也的確是在他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往上爬，但抵不住人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十年前，謝道之閣那天起，他就只有眼紅眼熱的份了。

閣是什麼地方？

離天子最近的地方，更是整個大華國的權力中心，謝道之不僅進去了，而且還穩穩的坐住了。

如果只是他謝道之也就算了，關鍵他還有個有出息的長子。

謝而立科舉出，雖沒有進到一榜前三甲，卻因為謝道之的暗中幫襯，進了翰林院，做了一個十分不起眼的翰林院校對。

非進士不翰林，非翰林不閣。

謝道之的布局很深遠，用意也很明顯，就是想讓兒子將來有一天能與他一樣，坐穩閣大臣的位置。

再看杜家呢？

當世大儒的名聲是好聽，可頂什麼用？半點實權也沒有。

也正是因為沒有實權，幾個兒子的位走得并不順。

旁人看不明白，他杜建學心知肚明。也正因為心知肚明，漢王遞來的橄欖枝，哪怕這橄欖枝帶著毒，他也不得不接住。

接住了，就得回報主子。

主子的心思，世人皆知，就是想拉下太子，坐上世間最高的位置。

可太子居長居嫡，一切名正言順，主子能依仗的，無非就是陛下的偏寵和重臣的擁護。

謝道之，就是主子眼中的重臣之一。

杜建學不認為拉攏謝道之會太難，一來他不是忘本的人；二來兩家兒相得極好。

只要做了兒親家，謝道之就是不想站隊漢王，也無形中了漢王的人。

“我幾次三番的暗示，謝道之都沒有接這個茬，我就知道事不太妙。”

杜建學嘆了口氣，“所以爹在你和謝三爺的事上，才會縱容你，才會睜只眼閉只眼。”

杜依云聽呆了，眼淚也忘了流，額頭一層細細的薄汗。

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婚事，竟然還牽扯出朝爭，一直以為父親就是因為單純的寵，疼。

“云兒啊，你別怪爹，到了咱們這個份地位的家族，沒有一件事是簡單的，別說婚娶，就是平常送個年禮，都大有講究。”

杜建學：“這事你娘、你幾個哥哥我都瞞著。你是聰明的，爹不瞞著你，你自己心里要有個數。”

“爹，你說的來龍去脈我聽明白了。”

杜依云咬牙切齒：“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你當爹能咽下，謝道之當年要沒有我，他能有今天？”

杜建學眼珠子微微一轉，“你去歇著吧，別再多想，你娘說得對，為著一個短命鬼，不值得。”

是不值得，可一顆心是說收就能收得回來的嗎？

杜依云走出院子。

“小姐！”

倪兒迎上來扶住，“咱們回院里吧！”

杜依云冷颼颼地看著：“九年，我和他要好了九年，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完事的。”

倪兒：“小姐打算怎麼辦？”

杜依云咬牙切齒，“我有個預，謝知非今兒那番話，十有八九是因為那個賤人。”

房里，杜建學放下筆，等墨干后，把信塞進信封里，喚道：“來人！”

心腹推門而：“老爺！”

“這信務必親手到漢王手上。”

“是！”

門，再次掩住。

杜建學走到窗前，推開窗，目幽遠。

良久，他冷笑一聲，“謝道之啊謝道之，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

白天的暑氣，隨著夜的深沉，越發的淡了。

謝知非走近自個院里的時候，裴笑正翹著二郎在屋里乘涼。

“你怎麼還不回去？”他皺眉。

裴笑笑瞇瞇道：“不回，我就睡這里了，咱們夜里說說話。”

“祖宗，我在衙門里累一天了，晚上來來回回的也沒消停過，你放過我，嗎？”

裴笑跟他走進屋，“我就跟你說說晏神婆的事。”

“更不想聽！”

謝知非把他往邊上一撥，自顧自走進凈房，“朱青，備水，爺沐浴，一的汗。”

“什麼不想聽啊，你兄弟第一次春心漾，除了你，還能和誰說？”

裴笑跟進來，搬過一張板凳，半點不臊的先在木桶邊坐下。

“五十，我剛剛認認真真的想了想，我和除了家世上不配，別的都配的。”

是嗎？

沒覺得！

謝知非咬牙切齒。

裴笑坐著看謝知非服，“我覺著吧，事如果想，還得把真實的份給挖出來。”

謝知非服的手一頓，眼底兩道寒，很駭人。

“為什麼這麼說？”

“今天飯桌上，沖你娘說的那兩句話，你還記得不？”

謝知非走過去，低頭看著他：“每一個字都記得。”

“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裴笑嘿嘿一笑，“杜依云那樣的出，書讀得那麼多，能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就說吧，能不能？”

答案顯而易見，杜依云不能。

“所以呢？”謝知非問。

“所以，這個晏神婆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裴笑抬眼睨著他，“挖出的份，找到真正的親人，然后我就能向他們提親，然后我就有戲啦！”

小樣兒！

一點都不笨，還知道曲線救國？

謝知非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漩渦，“你的想法很好，那就趕的吧，別耽擱，把的底細挖出來。”

見這人屁沒，他又補上一句。

“你的婚事，裴叔早就和我爹提起過，讓他多留個心眼，我爹這人辦事……”

“我的佛祖哎！”

裴笑從椅子上跳起來，嚷嚷道：“黃芪，黃芪，備馬。”

“爺，回府嗎？”

“回什麼府啊，回衙門，我得寫信讓他們作再快些。”

裴笑一邊往外走，一邊擺擺手道：“五十，夜里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個一人孤枕難眠吧！”

沒走幾步，人被揪住。

他扭頭，一臉不解，“你揪著我干嘛？”

謝知非目一，“裴明亭，我再提醒你一遍，鄭家的案子你必須給我放在心上，這事是你親口應承下來的。”

“放著呢，這不是季家的事才結束三四天，我舅舅的屁還淌著呢，總得讓我口氣不是。”

裴笑幽怨地瞪他一眼，“快放手，別耽誤小裴爺的終大事。”

謝知非勾一笑，笑得出一口森森白牙，“兩天后再不開始，小心我弄死你！”

“那不，我家神婆要守寡的。”

裴笑拍拍他的肩：“兄弟啊，我的命現在很珍貴，你不能隨便下手。”

謝知非：“……”

能現在就弄死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