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這麼多人，一個個查得查到何年馬月？

滅門案不是普普通通的打打殺殺，不可能是幾個蟊賊就能辦到的，只有先抓大放小。

裴笑得意地朝謝知非一眼睛：快聽聽，神婆夸我了！

可惜，謝大人的眼神沒和他勾搭上，而是定定地落在晏三合上。

季家如此，鄭家也是如此。

總能在一團麻的線頭中，用最快速度找出那幾最重要的線頭，然后順著那些線頭往下理。

“鄭玉將軍和他四個兒子，晏三合你想先聽哪一個？”

“從四個兒子聽起。”

“大兒鄭喚安，二兒鄭喚康，寓意安康；三兒鄭喚誠，四兒鄭喚信，寓意誠信。”

晏三合：“這個取名有意思。”

謝知非補了一句：“其實也省勁。”

晏三合睨他一眼，論省勁，省得過你老爹謝道之嗎？

謝三十，謝四十，謝五十，多省吶！

謝知非知道那一眼的意思，笑笑，并不點穿。

“老大鄭喚安在京衛武學做訓導。”

“教士兵習武的？”

“是！”

謝知非：“鄭家的刀法據說很厲害，否則鄭玉也不可能從一個小小的把總，最后至將軍。鄭喚安又是鄭玉的大兒子，應該是深得鄭玉的嫡傳。”

“這算閑職嗎？”

“算！”

“可有油水？”

“教士兵習武能有多油水，咱們華國從軍的男兒，多半是窮苦人家出，為搏個好前程，才把腦袋提子上。”

“這個差事得罪人嗎？”

“這個差事雖無油水，但也不至于得罪人。”

“為什麼這麼說？”

“這些士兵將來可是要上戰場的，練好了功夫，不能殺敵，關鍵時候也能保命。沒有人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他婚配是誰？”

“鄭喚安娶妻肖氏，膝下二子一。”

“可有妾氏？”

“鄭家人都不曾納妾。”

“是家規？”

“據說是的，鄭家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嗯，門風很正。”

晏三合忽然點評了一句。

點評的時候，意味深長地掃了謝大人一眼。

謝大人抬頭看天：嗯，天很藍，云很淡。

晏三合這一眼的確想到了謝家的妻妾之爭，嫡庶之爭，但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門風正的人家，當家人一定是行事周正，教子有方。

這樣的人家，怎麼會惹上慘案？

晏三合又問道：“肖氏是何出？”

謝知非：“同僚的兒，家里也是行武出，據說肖氏還會幾下拳腳功夫。”

晏三合：“說說老二鄭喚康。”

“鄭喚康在兵部武庫司任職，負責勾軍。”

謝知非知道晏三合聽不明白，“勾軍是勾捕逃軍的意思。”

“咱們大華的逃軍很多？”

“怎麼說呢？”

謝知非頓了頓。

“打個比方，我三爺按規矩是要從軍的，但我子弱，爹娘不同意，于是就找個人頂替，這就得查一查。

再打個比方，我三爺已經上了戰場，卻因為膽小怕死趁著別人不注意逃了，怎麼也找不著，武庫司就會去他家，看看家里有沒有年的兄弟。”

“如果有，就把兄弟抓去當兵？”

“是。”

“如果沒有呢？”

“就當把小的男兒記錄在冊，等孩子長大了，年了，再行勾捕。”

晏三合稍作思忖，“這里頭的油水應該多吧？”

“兵部是最費錢的地方，幾乎是舉整個華國之力在養著他們。”

謝知非：“像如今天下太平時，家家都恨不得把兒子塞進去，逃兵這些，只出現在戰時，也是數。”

晏三合瞬間明白了，“那這也算是個閑差。”

謝知非：“閑得不能再閑的差事。”

晏三合：“他婚配如何？”

謝知非：“娶妻許氏，膝下二子二。”

晏三合：“許氏是何出？”

謝知非：“許氏是江南太倉人，家中做綢買賣，十分的有錢。據說許氏為人十分的潑辣能干，把鄭喚康吃得死死的。”

“老三呢？”

“鄭喚誠雖然也在兵部，卻是個文，在職方司任職，負責輿圖。”

“輿圖？”

“輿圖就是軍事地圖，需要三年一次造報，鄭喚誠負責實地勘察，常年累月的不在家中，沒有油水，是個苦差事。”

謝知非想了想，又道：“不僅苦，還得擔責任，這打起仗來萬一行軍地圖出了問題，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晏三合：“鄭家老三可有出過岔子？”

謝知非搖頭：“鄭老將軍就是行軍打仗的，他要出岔子，坑的就是自己的親爹，案卷上沒有記錄。”

晏三合：“他婚配如何？”

謝知非：“娶妻沈氏，膝下三個兒子。沈氏娘家也在京中，是前禮部沈侍郎的最小的嫡。”

晏三合：“前禮部沈侍郎？”

謝知非：“一個兒，三個外孫死于非命，沈侍郎得知噩耗后，心灰意冷，辭了回老家做富貴閑人去了。”

晏三合黯然半晌，才道：“鄭家老四呢？”

謝知非：“鄭老四任職羽林左衛。”

晏三合：“這是個什麼職位？”

謝知非：“是皇帝的親軍衛，只聽從皇帝的差遣，負責皇帝的安危，皇城的安危。”

晏三合忽然嗅到一點不一樣的東西，“這個職位很重要？”

“非常重要。能進親軍衛的人，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謝知非：“皇上信任你，也意味著信任你這個家族，京城多世貴世勛的子孫后代，削尖了腦袋想進去。”

晏三合抬眸看著他，“這個職位油水多不多？”

“油水不多，平時瞧著不顯山不水，但……”

謝知非嘆說：“誰見著了，包括我父親在，都要客氣三分。”

“鄭老四的職位如此特殊，看來婚娶也不一般？”

“猜對了。”

謝知非：“他娶的是清遠侯林不棄的庶林氏。”

晏三合蹙眉：“嫡子配庶？”

“這個庶和嫡也沒什麼差別。”

謝知非：“清遠侯的妻妾是一對親姐妹，同侍一夫，林氏從小就養在嫡母邊，當作嫡教養。”

晏三合：“可有兒？”

謝知非：“林氏膝下只有一。”

晏三合：“清遠侯府如今怎樣？”

謝知非：“林不棄兒群，死一個也無所謂，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但林氏的生母在鄭家慘案后第三天，就上吊自盡了。”

晏三合心咯噔一下，“就林氏這一個兒？”

謝知非：“是。”

獨死于非命，做母親的還有什麼活頭，一死了之也算是解。

晏三合嘆了口氣。

“說說鄭玉老將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