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花顛顛的來了，拿出手里的拐杖，獻寶似的給晏三合看。

“晏姑娘，你看看，這雕工，這，真真沒話說的。”

“謝總管，你這是在詛咒我瘸一輩子嗎？”

我要有這個膽呢！

謝總管幽怨地看了三爺一眼：三爺你說吧，這鍋小花背不背？

用不著你背！

三爺接話道：“東西是我送的，你這腳過了半月以后，就得慢慢下來走走，這樣才能好得快。”

晏三合一愣。

三爺不等開口，又說：“若真是覺得，那就想想該送我點什麼好？我最近花銷大，實在想不到的話，銀子也是的。”

“不言。”

晏三合：“拿八百兩銀子給三爺。”

“你還真送？”

這回，到謝知非傻眼。

“三爺都開口了，哪有不送的道理。”

晏三合拿過拐杖，放在手里看了看，“不為這東西，也為三爺替靜塵的那些人脈。”

謝知非聽這麼一說，來勁了，出手，“那八百兩可不夠，得再添點，湊個整數吧！”

晏三合想也沒想，“啪”一掌打上他的掌心，“的你。”

謝知非：“……”

謝小花：“……”

晏三合自己也被自己的舉嚇一跳。

我為什麼要打他的掌心？

我有病嗎？

“那個……”

眼神閃爍著:“不好意思，不言每次手問我要銀子，我都打，習慣了。”

李不言出門檻的腳一頓。

小姐，你管過銀子嗎？你當三爺這麼聰明的人，聽不出你在撒謊嗎？

“原來晏姑娘是舍不得啊！”

謝知非一雙眉眼里盡是飛揚的神采，“舍不得就別給了，三爺偶爾做次虧本買賣，心里樂意的。”

我不樂意。

晏三合朝李不言遞了個神，李不言把八百兩銀的銀票遞過去：“小姐很主給錢的，三爺拿著吧！”

謝知非只當看不見，手出，搭在晏三合的竹榻上，“要我拿著也行，你的手心給我打一下。”

晏三合一張臉漲得通紅：“……”

這還有仇必報了？

謝小花：“……”

媽哎，打過來，打過去，這是我謝小花能看的嗎？

就在這時，有個小廝匆匆走進院里，“三爺，外頭有個梅娘的，說要見您。”

謝知非收了玩笑之，“可有說什麼事？”

“說那雙繡花鞋，在別見過。”

“快，快請進來！”

晏三合臉上的紅暈一下子消失了，急道：“不言，你親自去請。”

……

梅娘是被李不言拽著進靜思居的。

“姑娘呀，就不能走慢點嗎，心都要跳出來了。”

一邊說，一邊著自己碩大無比的，“老胳膊老的人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

晏三合指著面前的椅子，“梅娘，快坐；湯圓，倒茶；不言，把繡花鞋拿出來；謝總管，你去忙你的。”

“是！”

謝總管一步三回頭，眼睛都落在了梅娘那上：嘖，可真大啊！就不知道上去手怎麼樣？

門吱呀一聲關上。

梅娘兩盅茶喝完，指著繡花鞋，“晏姑娘，這繡花鞋能再讓我看看嗎？”

“只管看。”

梅娘拿起來，翻過來覆過去的看幾眼后，道：“我回去越想越覺得這鞋子眼，就是一直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的。

晏三合見說得沒頭沒尾，“梅娘，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這鞋子我從前也有一雙。”

梅娘：“姑娘不在意穿打扮，所以不知道這繡花鞋的圖案是有講究的。”

“怎麼講究法？”

“一般來說，鞋面上繡的都是蓮生貴子、榴開百子、雙蝶花、龍飛舞這些吉利的圖案。”

梅娘把繡花鞋遞到晏三合手上：“姑娘細看這鞋面上的圖案，可看出是什麼來？”

“一株池塘里盛開的并蓮。”

梅娘點點頭，“咱們挪步到廂房里，姑娘把簾子拉起來，然后點燈，多點幾盞。”

“不言。”

“馬上！”

所有人立刻行起來，三下兩下就挪進廂房，拉上簾子，點了燈。

梅娘把繡花鞋放在燈下,“姑娘看這里，看到了什麼？”

晏三合大吃一驚，“這池塘里竟有一倒映在水中的圓月。”

“我看看。”

謝知非拿過繡花鞋，“喲，還真是。梅娘，這是怎麼做到的？”

“繡線不一樣。”

梅娘：“這種繡線一定要在燈下看，才能看到，那天我大意了，雖然也是在燈下，但沒看得那麼仔細。”

晏三合：“梅娘，你說你也有這樣一雙鞋子？”

“是。”

梅娘嘆了口氣，“那時候只想著怎麼招人怎麼來，看到這麼個稀罕，自己就想辦法也弄了一雙。”

這話又沒頭沒尾，晏三合聽得云里霧里。

謝知非見皺眉，忙咳嗽了一聲，“梅娘從前是麗春院的頭牌。”

麗春院？

勾欄？

男人的春宵窟？

空氣突然凝滯。

晏三合和李不言對視一眼，竟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

反倒是梅娘低低笑了一聲，“對不住三爺，我讓晏姑娘驚了。”

“別這麼說！”

晏三合搶在了謝知非前開了口。

“這世上沒有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去那種地方，都有苦衷。是我該說對不住，讓你又想到了從前。”

梅娘一怔，靜靜地看了晏三合一會，又笑道：“嗨，什麼從前不從前的，我早忘得一干二凈，否則怎麼過了這幾天，才想到那繡花鞋的事兒。”

晏三合出手，在梅娘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那我們就說回繡花鞋的事。”

一涼氣浸皮之下。

梅娘心底浮起一異樣的緒，沒覺得涼，只覺得暖。

“姑娘也知道，麗春院這種地方，最不缺的便是年輕的，容好的，段俏的小娘子。

我雖是個頭牌，但花無百日紅，總有年老衰的那一天。人一老，皮也松，也松，就不招男人待見了。”

梅娘上說忘得一干二凈，但神仍慢慢黯淡了下來。

“可在高呆久了，就不想落下來，我就起了別的小心思。嗨，無非就是在穿打扮上更別致些，更新奇些。

有一天，我聽有位客人說，教坊司有小娘子夜里穿著這種繡花鞋，搏男人歡心，我便讓婢去打聽是怎麼一回事。”

“等下！”

“等下！”

晏三合和謝知非竟同時喊出了這兩個字。

兩人一對視，晏三合口而出，“你的意思是，穿這鞋子的人，是教坊司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