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聰明，簡直就是玲瓏剔。

什麼也瞞不過。

三爺淺淺笑道：“怕的要死，但明亭說，不能讓晏姑娘一個人單打獨斗，好歹要暗的幫襯著。”

“好好的提我做什麼？”

小裴爺瞄了晏三合一眼，臉紅了，“你別聽謝五十說，他這人的……”

“裴明亭。”

“啊？”

晏三合看著他，眼里有微：“人和人從上就不一樣，你的在上面，我的在下面，別只看到皮囊，看不到別的。”

我是那麼淺的人嗎？

你冤枉我。

小裴爺撇撇。

“我這人朋友不多，就李不言一個，小裴爺如果不嫌棄，委屈一下？”

“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小裴爺一個白眼翻過去，“什麼委屈不委屈，我……”

“多謝你！”

晏三合眼神明亮，帶著誠實的緒，“水月庵的事，教坊司的事，還有唐家的事。”

小裴爺臉紅得跟猴子屁一樣，手和腳都不知道要怎麼擺了。

誰他娘的得了這個？

一個孤傲的，冷清的、眼睛長在頭頂的子，突然和悅的對他說這些話……

這不是用刀往他小裴爺心上嗎？

得，得，得！

小裴爺咬咬，心說反正我也沒戲，就不做垂死掙扎了，“謝什麼謝，咱們倆是什麼？”

小裴爺一拍桌子，氣宇軒昂道：“過命的！”

晏三合端起茶盅：“以茶代酒，祝小裴爺前程似錦，花開富貴。”

“干了。”

小裴爺拿杯子一，一飲而盡。

飲完，只覺得渾說不出的痛快，連日來的憋屈，煩悶，痛苦，煎熬都一掃而空。

晏三合半個字都沒有說錯。

人和人從上不一樣，他小裴爺怎麼混都可以，但家業還得實打實的撐起來。

裴家在他父親手上，沒有；在他手上，也不得，否則，他有什麼面，去見裴家的列祖列宗。

人活著，不只為男歡這一件事，撞了南墻不回頭，那不是癡，而是蠢。

“明亭。”

謝知非拍拍他的肩：“今兒晚上，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裴爺一臉嫌棄地揮開這人的手，把頭湊過和他新認的晏妹妹說話。

謝知非也不惱，子懶洋洋地往后一靠，眼神一偏，正對上李不言似笑非笑的目。

他有種覺，這攪屎應該什麼都知道了。

沒錯，這就是他謝三爺的謀定而后。

第一步，先把裴明亭這塊絆腳石挪開。

這挪，還得挪得有點水平，有點智慧。

明亭和他是好兄弟，兄弟兩同時喜歡上一個姑娘，說好聽點是眼一致，說不好聽，是他窺兄弟的心上人。

古往今來，多男人為了人，與兄弟反目仇。

見起意，見忘義不是他謝三爺的做派，他要一手抱人，一手摟兄弟。

于是，他掩下了自己的心事，不不慢地等著裴明亭個頭破流，等著兩人面對面把話說開。

這樣，石頭才算是真正搬開。

第二步，是謝家。

謝家怎麼擺平，他也有初步的打算，最關鍵的一點是晏三合心中要有他。

兩相悅，再加上晏祖父對謝家的恩，老太太和父親才有可能點頭應下。

不能急，謝三爺在心里對自己說。

這事就像繡娘手里的針，得慢工出細活，一針一線都落到了實，就不怕繡不出個花好月圓來。

想到這里，謝三爺主對上李不言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李不言回他一記冷眼，加外鼻子里呼出的兩道冷氣。

老狐貍！

我就不對三合挑明，就把話悶死在肚子里，我倒要看看，你謝三爺接下來要怎麼做！

……

接下來幾天，謝三爺只做了一件事——

每天和李大俠一道翻墻出門，然后各自往茶坊去；夜里再一道翻墻回來，在靜思居小坐上片刻。

別人不知道三爺的用意，李大俠一清二楚：他這是在用實際行告訴晏三合，三爺不是甜的，心也是實的。

很好！

謝三爺，請繼續保持下去！

可惜，一連幾天，都沒有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嚴如賢的案子三司還在查，皇帝是保人，還是拿人，沒有流出丁點意思，朝堂上的人在觀，書生們嗅著風聲，也一個個閉上了。

轉眼就到了七月十三，三爺生辰的前一日。

這日傍晚，靜思居來了位誰也料想不到的客人。

晏三合看著面前的吳氏，神淡淡。

如果不是念著三爺的熱心，是懶得與吳氏這樣面對面，寡淡地坐著。

吳氏靜靜地呷著茶，半晌才艱難開口，“我今兒過來，是想和晏姑娘說幾句心的話。”

“太太，請說。”

“姑娘在府里住了些日子，多也聽說一些事。”

吳氏聲音一哀，“若不是老太太護著，大爺、三爺有出息，我這太太的位置早就易了人。”

晏三合皺眉。

“我這人沒讀過書，就是個睜眼瞎，又笨，也不會說話，什麼本事也沒有，比不得那些讀過書的人，會說話，會做人。”

“太太想說什麼？”

“晏姑娘，我沒有壞心。”

吳氏眼淚泛出來：“我就想老太太好好的，老爺好好的，兩個哥兒也好好的，還有晏姑娘在我們家，也好好的。”

晏三合沒有說話。

“從前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晏姑娘大人有大量，別與我計較，我也不往外頭去，也不知道外頭的天地，是什麼天地。”

吳氏謹記著李正家的話，對晏三合拼命示弱，拼命討好。

“以后姑娘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再不多說一句話。”

晏三合聽到這里，總算是明白過來，吳氏這一趟，是專程向賠罪的。

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

其實與季老太太相比，吳氏雖然出普通，福氣卻是好的——兒傍，婆婆明里暗里相護。

但也福氣，敗也福氣。

吳氏被人護得太好了，既聽不進去別人的勸，又不肯腦子想想很多事的來龍去脈，時間一久，就活了現在這個樣子。

說蠢，的確蠢；說壞，而非真的壞。

“太太。”

晏三合平靜開口：“我這個人膽子也大，很有幾分不知天高地厚。我與太太之間，沒有誰對誰錯，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這話什麼意思？

吳氏一腦門子漿糊。

“太太犯不著為從前的事，特意跑來一趟。”

晏三合頓了頓。

“我與謝家來說，不過是個客，沒有長長久久呆著不走的道理。日后，我們遠著些，就能相安無事。”

這話，吳氏總算是聽懂了，差點沒樂出聲來。

這人在謝家住不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