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
謝知非長嘆口氣。
“我爹看人的眼從來不差,他說好,那就一定好,我爹書房到現在還掛著逝水的一副瘦金字。”
一提瘦金,夏媽媽心里最后一點狐疑也沒了。
當年要不是那筆瘦金字,還有那首詩,花魁就是的。
如果拿下了花魁,那麼被書生們爭著一見的人是;今時今日被贖出去的人,也應該是。
“好個屁,就是個裝模作樣的婊/子。”
夏媽媽胃里翻江倒海,制了半輩子的怒氣和酸意頓時翻涌上來,連聲音都變了。
“你告訴你爹,什麼都是假的,連的初夜流的,都他娘的是假的,我才是貨真價實的啊!”
終于來了。
謝知非著酒盅的手微微栗,索把酒盅放下,手落在夏媽媽的頭上,輕輕了幾下。
“原來媽媽心里藏了一肚子的怨氣啊,想和我說說嗎?”
夏媽媽里有酒氣,眼里有淚,一雙用再多脂都掩不住蒼老的眼睛死死地看著謝知非。
這世間大多數男人的溫其實都是裝出來的,而人品和骨子里的那份善良,卻是裝不出來的。
夏媽媽哪怕爛醉如泥,也分得出誰是真善良,誰是假善良。
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眼里沒有,沒有不屑,有的是一點憐憫和同。
夏媽媽的熱了,眼淚奪眶而出,“你們不是想知道我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嗎?”
謝知非看著,聲道:“不想說,就別說。”
“想說!”
再不說,自己都快不記得了,原來也曾在青云的頂端呆過。
夏媽媽:“我是廣平侯傅陵的兒,單名一個寶字。”
謝知非驚得差點出聲。
廣平侯?
竟然是廣平侯的兒?
夏媽媽很是得意謝知非臉上出的驚。
廣平侯是的曾祖父。
曾祖父武將出,曾跟隨太祖皇帝一道南征北戰,平定天下后,論功行賞封為廣平侯。
爵位世襲三代,到父親這一輩,廣平侯府其實已經落魄了。
父親是個徹頭徹尾的鬼,府里最頂盛的時候,足足有十二位姨娘,外頭的相好、姘頭更是不計其數。
妻妾群,偏偏膝下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個傻兒子。
傻兒子傅元,是一母同胞的弟弟,二人的生母是六姨娘。
六姨娘在懷孕七個月時,就已經得知自己懷的是雙胞胎,卻不曾想拼死拼活生下來的是個傻兒子。
而早生出來一刻鐘的兒卻健康正常,不僅長得好看,還聰明伶俐。
六姨娘心里恨啊,恨得要死,一個傻子不足以讓從妾扶正妻的。
“你知道一個人的恨,有多麼可怕嗎?”
夏媽媽咯咯笑了。
“殺了我嫌無,剮了我嫌無,還不能明正大的打和罵,就只能扎個小人,寫上生辰八字,天天往上面針了。一個小人扎滿了,再換另一個小人。”
謝知非面上的神漸漸凝重。
“我命,過來了。”
不僅過來了,嫡母見聰明,把帶在邊教養,還請了先生教琴棋書畫。
廣平侯府雖然落魄了,但還有值錢的,最值錢的就是府里八朵金花,每一朵都長得艷艷。
嫡母的算盤打得很好,男人不行了,不還有小姐嗎,只要八朵金花嫁得好,侯府總有出頭之日。
后面的故事,謝知非不用聽也知道結果。
八金花嫁出去五朵,最后都沒落得個好死。
傅大小姐難產而死,一尸兩命;
傅二小姐嫁到南邊,和侍衛私通,被沉了塘;
傅三小姐得了怪病,嫁到婆家沒幾年,一命歸西;
傅四小姐和小叔子有,被人發現后,投河自盡。
傅五小姐嫁給了武將,滴滴的小姐最后死在男人的拳頭之下。
最蹊蹺的是傅陵那個傻兒子,正月初一跟著家人去廟里上香,結果走丟了,怎麼找也沒找到人。
傅家為此還特意請了高僧化解。
結果高僧掐指一算,說是祖上殺戮太重,因果報應到了后代上,還說這報應才剛剛開始。
這邊高僧的話剛落,那邊抄家的人就來。
原來這傅侯爺為了填補府里的虧空,竟然伙同兵部管糧倉的人,把好米換了陳米,拿到外頭去販賣。
聽說抄家那天,傅陵給自己灌了半斤燒酒,提著一把刀沖到宅,把除了正妻以外的十二個姨娘統統殺了。
一同喪命的,還有兩個最小的兒。
眼前的這位夏媽媽應該是躲在嫡母的床底下,才逃過一劫。
殺完人,傅陵最后給了自己一刀,結束了他這荒唐的一生;他的發妻則在牢獄里吞金自殺。
傅家的事兒在當年鬧得沸沸揚揚,四九城人盡皆知,以至于多年過去了,還有人在議論他們家的事。
“我十四歲進的教坊司,被媽媽狠狠調教了兩年。”
夏媽媽雙手托著腮,低低笑了一聲,“媽媽說,我是見過的長得最好看,也最聰明的小娘子;說我將來一定能高中花魁,紅極一時。”
十四歲進教坊司;
調教兩年,十六歲參加花魁比賽;
那麼夏媽媽今年應該四十有一,比逝水小四歲。
謝知非怕回憶起來個沒完,于是問道:“你比逝水長得好看,又年輕,怎麼就輸給了?”
“你知道那逝水是什麼來頭嗎?”
夏媽媽一臉神的低了聲音,“父親是前太子的老師,妥妥的書香門第呢!”
“怪不得我父親說份貴重。”
謝知非臉上出恰到好的驚,唏噓道:“原來竟是這麼一個份。”
“貴重個屁,進了教坊司還不都是賣笑的,誰又比誰高貴到哪里去?”
夏媽媽罵舒坦了,又道:“你知道選花魁來的最多的是什麼人?”
“什麼人?”
“一幫又酸又臭的讀書人,口袋里不出幾兩銀子,眼睛一個個長頭頂上,我呸,一副窮酸相。”
謝知非順著的口氣道:“那你這個榜眼做得可真委屈。”
誰說不是!
頭一回有人替委屈,夏媽媽只覺得面前的男人是千好萬好,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來給他。
“我委屈的還不止這些,那底下坐著多他父親的徒子徒孫?”
謝知非瞳孔驟然一,他和晏三合都忽略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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