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一字一句，如同驚雷在晏三合耳邊炸響。

這話知道的人很，逝水能口而出，可見是喜歡這話的。而能喜歡上這話的人，子不僅傲，還有一份執拗在里面。

執拗和倔強不同。

前者是一種態度，是融進骨子里、脈里的東西；

后者是指子，而一個人的子會由他一生遇到的事，遇到的人，慢慢改變。

英雄惜英雄；人憐人。

晏三合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在命運的泥潭里苦苦掙扎。

“姑娘，是不是我記錯了？”

桂花見不說話，有些難為，“這話我不懂，記了好多遍也記不住，后來還是逝水做了花魁以后，才慢慢教我記住的。”

“記得沒有錯。”

晏三合看著：“逝水這話針對的是媽媽，后面的日子不會好過。”

“有我暗中護著，就會好過。”

桂花的眼神著些小得意：“夏玉那個小賤人再招人喜歡，也不過來教坊司幾年，能比得過我。”

“逝水這樣的子，一定會拒絕你的幫忙。”

“姑娘料得半分不錯，可誰不想過好太平日子，誰想挨罰、辱呢？”

桂花：“夏玉那小賤人伙同別的小娘子一道欺負，我把腰一叉，擺出個惡人的姿勢來，誰又敢上前半分。”

在教坊司土生土長，最會做的便是撒潑打滾，指爹罵娘，耍橫耍蠻，夏玉被治幾次后，就老實了。

“你護住了，這樣的人是會把你當好朋友的。”

晏三合：“我說得對嗎，桂花？”

一個字都沒有錯。

慢慢的，逝水看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在紅樓里負責清掃，只要看到來，逝水的眼睛就捉著看。

讀書人的眼睛和普通人的眼睛不一樣，很黑很清很亮，往下一彎的時候，像一彎月。

白天們會遙遙相，會心一笑。到了晚上，就想辦法進到紅樓里，拉著逝水天南海北的聊。

會把教坊司的種種，都說給逝水聽。哪些要注意，什麼人不能得罪，哪些地方可以懶，還有各個媽媽的來歷……

逝水則會給講外面的天地，講四九城的四季，哪里最；講街頭巷陌，哪家的東西好吃；講戲園子里角兒，哪個戲唱得最好。

“桂花。”

晏三合打斷：“逝水喜歡聽戲？”

“最喜歡聽戲，每一出戲的戲文說的是什麼，唱詞是什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桂花忽的笑了：“有一回夜里，還給我唱過呢，小腰兒一扭，蘭花指一翹，唱得像模像樣。”

晏三合的心口有些發抖。

這時，后又有一手指過來，不用細想也知道是那位爺。這位爺曾經說過，鼓點一敲，小鑼一打，這戲便就開始了。

靜塵念念不忘的是一段鑼聲，他是在提醒，心魔會不會跟唱戲有關？

很可能有關！

晏三合輕輕點了下頭，算是做了回應。

“逝水最喜歡聽的戲是哪一出，桂花你知道嗎？”

“哪個都喜歡聽，沒有最喜歡，剛開始只要教坊司搭戲臺，就走不路。”

“剛開始？”

晏三合何等敏銳：“那麼也就是說，后來教坊司搭戲臺，就能走路了？”

桂花這個時候，才又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一眼晏三合，心里嘆一句，好個聰明的孩兒啊！

“后來不知道為什麼，就不聽了。”

“什麼時候開始不聽的？”

“這……”

桂花想了好半晌，才不怎麼確定道：“好像是選上花魁以后。”

晏三合問：“為什麼選上花魁后便不聽戲？”

這話也問過逝水。

“戲點子響了，這會你又沒客，咱們去聽聽。”

“不去！”

“干什麼不去，你不最聽戲？”

逝水走到窗前，指著遠的戲臺，愣了一會道：

“們在唱戲，我們也在唱戲；們在戲里哭，我們也在戲里哭；們哭給聽戲的人看，我們只有哭給自己看。”

是不甘心做一輩子的娼啊！

晏三合眼底出憐憫，又問道：“逝水選花魁順利嗎？”

桂花搖搖頭，“一開始不想選花魁的。”

“為什麼？”

“因為的份。”

晏三合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唐岐令曾貴為太子太傅，太傅的兒最后做了花魁，陪男人笑，陪男人睡，這讓當時還在位的先太子何等難堪？

按輩分，先太子還得喚逝水一聲小師妹呢。

“后來呢，怎麼又有了斗志？”

“后來……”

桂花氣憤的臉都變了形：“逝水聽到有人背地里說不是子，還說在閨中和親爹/倫。”

晏三合等不及的追問，“然后呢？”

這麼多年過去了，桂花一想到這些潑臟水的話，依舊忿忿不平。

“然后就沖上去和那幾個人廝打起來，別看弱弱，真發起狠來，誰也不是的對手。”

兩道輕輕的息聲，幾乎同時響起，一道是晏三合的，一道是謝知非的。

謝知非再度手了下晏三合的后背。

一個詩禮之家的小姐，別說打架，便是罵人，也是見的。

逝水不管不顧的沖上去和別人廝打在一起，可見這些話是到了的底線。

由此可以判斷，在閨中和唐岐令/倫一事，是無中生有。

晏三合側過頭，眼神與謝知非輕輕一，便又轉過，“后來呢？”

“后來逝水被關進柴房三天。三天出來，人都瘦了一大圈，我瞧著都心疼。”

“是誰在背后嚼舌？”

“除了夏玉那個賤人，還會有誰？”

桂花冷笑一聲：“使出這種齷齪手段，就是想壞了逝水的名聲，好沒有人跟爭花魁，那/貨一肚子的壞水。”

“有證據嗎？”

“這事要有什麼證據，我眼珠子一瞄，就能讓那只狐貍現原形。”

晏三合聽滿大話，也不好拆臺，又問道：“因為夏玉，逝水就決定爭花魁了？”

桂花點點頭，“從小黑屋出來便病了，燒了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時候，抓著我的手，一邊流淚，一邊說……”

“說什麼？”

“說‘桂花，他們都不得我們唐家臭了，爛了，腐了，我不能如他們的意，我得好好活著，活到有青天明月的那一天。’”

這話，讓所有人心頭狠狠一震。

謝知非甚至是急不可耐的，又了晏三合的后背。

晏三合飛快的偏過臉，驚鴻一瞥中，看到了三爺一張略顯凝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