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晏三合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是第三個，一聽你的琴，就犯困的人。”

“是啊！”

董承風冷笑一聲：“你們三個拼拼湊湊，能湊一家人了，你是不是很滿意啊？”

我滿意什麼？

晏三合聽出這話里的尖酸，忙斂了笑。

“我后來打聽了一下，琴彈得越好，越容易讓人犯困的。”

董承風看半晌，深深呼吸一口，在心里罵了一聲：

可去他媽的吧！

沈杜若的這一睡，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上。

有婢推了推。

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半點沒有驚慌道：“我不聽曲，一聽就犯困。”

“沈醫可真特別。”

“不特別，能做醫？”

“聽說都二十了。”

“嫁不出去了吧！”

太子妃梁氏邊浮上一抹冷笑，目沉沉地看著那幾個說話的嬪妃。

“可是我平日里待你們太好？”

那幾人一看太子妃這副面孔，嚇得趕低下頭。

這時，太子出手，在太子妃的手背上輕輕拍幾下，“以后管家還是得嚴著些。”

“是，殿下。”

有個膽小的嬪妃一聽太子這麼說，嚇得趕起沖沈杜若福了福。

“沈醫，對不住，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般計較。”

“為什麼不計較？”

沈杜若起，沖太子夫婦行一禮，手一背，便揚長而去。

他看著背影，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麼千萬子中，偏偏是撞進他的眼中——

因為特別，因為真實。

當晚，那幾個議論沈杜若的嬪妃，足三個月，罰了半年月銀。

從那以后，整個太子府沒有人敢對沈杜若指指點點，見了面都畢恭畢敬的朝行禮。

夜，董承風在院子里來來回回踱步，心里慌的不行。

老狐貍非得歪在床上，聽曲眠；倒好，大庭廣眾之下都能睡著。

偏偏他又是個彈琴的，也只會彈琴。

怎麼辦？

踱了幾百個來回后，他做了一個決定——先接近了再說。

翌日。

傍晚。

沈杜若出太子府，他把人攔在半路，毫無鋪墊的開了口：“我和殿下不是那層關系。”

沈杜若微微皺眉。

“一年半前，我被他用一文錢騙進太子府，用琴聲幫他眠……”

“我知道，這是五音療法。黃帝經的素問中說：神守，病從安來；靈樞也言：悲哀愁憂則心，心則五臟六腑皆。”

沈杜若：“五音五臟，可調理氣和臟腑，宮音脾、商音肺、征音心。用樂如用藥，藥有三分毒，樂無毒，此乃上醫。”

啥？

啥？

啥？

他徹底傻眼。

“董承風，其實你不來找我，晚幾天我也會來找你。”

驀地笑了一下，眼神很清亮。

“我一直在找一個懂琴的人，研究如何用琴音治病，你可愿幫我？”

“砰——”

昏黃的夜空中，忽然綻放開了煙花。

五彩繽紛。

也不知是哪家的皮小子，把春節沒放完的煙花拿出來放。

董承風笑一副傻樣。

“愿意！”

……

后面的日子，可就不是度日如年了。

每天午后，沈杜若會來找他，和他講什麼是五行、五臟、五竅；講它們在人中如何運行，出了問題，會有什麼癥狀……

他向講五音，講給太子彈琴的一年多時間里，哪幾首曲子他眠最快，哪幾首曲子會慢一些……

“晏三合，你有喜歡的人嗎？你知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什麼滋味嗎？”

董承風眼中兩簇。

“就好像你的心里，天天放了一朵煙花，一想到這個人，角就高高揚起，怎麼扯都扯不下來。”

那些日子，董承風看到風，覺得暖；看到雨，覺得癡；就是看見一株狗尾花，也覺得這花怎麼那麼。

“呢？”

晏三合：“也喜歡你嗎？”

董承風看著晏三合，磨了磨后槽牙，手指輕輕一撥，琴弦發出一聲“諍”。

“那時還談不上喜歡，但對我已經有了三五分親切。”

人和人是不是同類，幾天下來就可知一二。

他們倆個人，雖然一個野，一個冷，卻有一個共同點：真。

不會說假話，不會算計人，也不會奉承任何人，有一說一，心懷坦。

在同類上，真心是能換來真心的。

沈杜若和他在一起，話慢慢變得多起來。

會說起游歷四年的趣事，說起鬼門十三針，說起亦師亦友的白振山……

他會說草原上的風俗，說和師父的往事，也會說自己在秦淮河上的風流……

他沒有瞞著，還是選擇了坦白。

人啊，誰還沒點荒唐的過去呢，人無完人，咱荒唐過了，改了，不就好了嗎！

聽完，愣了片刻后，忽然問：“來，和我說說男人和人有什麼區別嗎？”

他本來坐得好好的，被這句話嚇得一個摔下去，哭無淚，只能捶頓足。

在他的滿臉尷尬中，放聲大笑。

“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大笑的樣子。”

董承風灌了幾口酒，被酒浸潤過的嗓音出奇暗啞。

“眼睛瞇一條，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長長的睫一一的，像一只靈的兔子，好看極了。”

笑出了眼淚。

他從地上爬起來，掏出帕子遞過去。

接過來，眼角，道：“董承風，有機會你帶我去秦淮河邊玩一玩啊！”

他故意冷哼：“好啊，我彈琴，你看病，一個治心，一個治病，銀子都被咱倆賺去了。”

“這個主意好。”

出手：“一言為定！”

他手，在掌心輕輕一拍，呼吸也跟著滯了滯。

沈杜若，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手牢牢握在掌心，再也不放。

“握住了嗎？”晏三合問。

你這丫頭是要氣死我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

董承風眸漸漸黯淡下來：“晏三合，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是什麼嗎？”

“什麼？”

“覺著自個配不上，沒有早一點開口。”

越相，越喜歡；

越喜歡，越自卑。

就怕自己開了口，連和說說笑笑的資格都沒有。

每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看著帳頂，想說的話源源不斷——

“沈杜若，我以前是個爛人，可我遇著你以后，就改了。”

“你愿不愿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變一個好人。”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我……想試一試。”

“沈杜若，我喜歡你！”

可面對的時候，嚨的跟什麼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