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的聲音哽咽了。
“你知道陸時怎麼說你嗎?
他說:他已經盡力了;
他說:他著榮華富貴,走的是刀山火海,他比誰都難。
他最后還說:也多虧了他,把我埋得嚴嚴實實。
陸時那樣的人,心甘愿做一枚暗棋,除了為唐家以外,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別的原因嗎?
你死后,有誰知道這枚暗棋的存在?
可他卻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做著他的暗棋,并且在唐之未去世后,毫不留的拔出了他復仇的劍,難道就只為唐家嗎?
他也在替你鳴不平啊,趙霖。
唐見溪此刻就在院子外,他一生只見過你三次,卻一直深信你是清白無辜的,而且還隨帶著你送給他的玉佩。
他說——
我不愿意像褚言停那樣追隨他,他便放過了我,還讓我余生自在。余生自在啊,這世道,多難得呢!
一個當朝太子,竟然對他的小師弟說:小師弟,你慢些長大吧。
多珍貴呢!
他能不記你一輩子嗎?
現在,這枚玉佩在董承風那里。
董承風口口聲聲罵你“趙狐貍”,還經常因為你算計他,常常在心里對你破口大罵。
可你知道嗎?
草原上生出來的野崽子,大碗喝酒,大口吃,風流是融在他里的東西。
因為你,他統統都改掉了。
后來,你說他琴音里多了一點靈氣,了一點濁氣。
你知道琴師一生所求,是什麼?
不過是有個能聽懂他琴音里喜怒哀樂的人。
他見我第一面,對我彈琴前說:一聲耳,萬事離心。
這話是對我說嗎?
不是。
我想,他是在對你說。
那三年在太子府,他熏香凈手,為你彈琴前,一定也會說這一句,失眠便是多慮,多慮是因為心事太多。
他勸你把心里的事扔下,好好睡上一覺。
他總說,他不曾把你放在眼里,可事事證明,你的一言一行時至今日,都在影響著他。
他后來進了漢王府,做了漢王的謀士,挑撥漢王起兵造反。
兒子反老子,這路數是不是和你很像啊?
一匹誰都駕馭不了的野馬,心甘愿鉆進牢籠里,用重蹈覆轍的辦法,算一算舊賬。
他為誰呢?
只為沈杜若嗎?
也為你啊!
對了,臨別前,他讓我帶一句話給你,他說倒了八輩子大霉,才遇到了你。
另一句話,他說給沈杜若,他說上輩子積了多福報,這輩子才能遇見。
可如果沒有遇見你,他又如何能遇到?
他喜歡的人是,他嫉恨的人不是你。
知音,斷弦有誰聽。
董承風一輩子有兩個知音,一個是沈杜若,一個你。
最后事了,他把琴扔了,此生再不彈一曲,因為他的知音,都不在了。”
晏三合最后一個字落下的時候,界里靜寂無聲。
狂風蒼穹,黑云漸漸散去。
面前烏的瞳仁依舊是黑漆漆的,但如果細看,能看到瞳仁深的,正在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暈染開來。
“沈杜若是四九城里,最特別,最有遠大志向的子。
這樣的人,世間任何一樣俗都牽絆不了,更別說男人和人之間那點曇花一現的。
男人對來,說還不如一株草藥來得重要。
可竟然喜歡上了你——一個足以做父親的老男人。
這個老男人要多麼出,才能讓聰明通的沈杜若,深深慕?”
晏三合眼里的自豪,抑都抑不住。
“董承風發現后,自己的那份心思都沒敢說出口,因為他知道,再怎麼努力,窮其一生,都比不上你分毫。
沈杜若離開太子府后,再也沒有和別的男人親近過。
董承風跟著多年,暗示多次,都沒有用。
在為你守嗎?
不是守。
是見過了最好的人,其他的人就再也不了眼了。
這世上,不會有人替站出來對老王爺說:脖子上有沒有刀,不重要,腔里有沒有顆良心,很重要。
也不會有人把深埋起來,告訴:世間缺一個好丈夫,好郎中,再過兩年,你便出府吧。
在用這樣一種自苦的方式,回報你對的,以及放自由的那份理解和大度。
十七年呢,日日夜夜,難不難?
誰都沒難,每天都靠回憶、思念活著。
有沒有怨?
沒有怨。
替你們看山看水看人間,清明給你們燒香,中元給你們燒紙,給你們念往生經,約你們下輩子再見。”
晏三合的淚,再度流下來,
“就因為在這輩子,遇見了你。”
烏此刻的眼里,布滿了悲傷和。
一瞬間,蒼穹的邊際有一縷晨曦出,原本在頭頂的月,不知何時越升越高,也越來越淡。
“最后說說你的妻子梁蓀宜。”
晏三合著烏,眉眼彎了下來。
“趙霖,你知道嗎,在很小的時候,就期待站在你邊上,為了能配得上你,努力很多年。
在心里,你比自己還重要,你就是的天。
天塌了,別人能活,唯獨不能活,迫不及待的要來追你,來陪你,是那樣的堅定和勇敢。
太子妃其實只是個角,從小到大所思所想所學,就是怎麼把這個角扮演好。
但演著演著,就了戲,了,為什麼呢?
因為你是趙霖啊。
這世間會有很多個太子,但只有你一個趙霖。
走進你的心里很難,但一旦走進去,想出來也難。
梁蓀宜說你把所有人放心上,自然也在你的心上。
所以,你才能那樣自如的吃夾來的東西,喝喂到邊的酒,這非一朝一昔的默契,這是你們夫婦二人彼此陪伴多年的結果。
其實宅人的底氣,都是男人給的。
你給了除以外的所有,所以還你一個生死相隨。”
晏三合輕輕嘆氣。
“多夫妻同床異夢,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打著各自的算盤。你們夫妻倆至始至終的目標、心事、算盤都是一致的。”
看著烏的眼睛,一字一句。
“螻蟻尚且生,何況人呢?不是誰都可以讓人生死相隨的,趙霖,你簡直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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