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禹的話，就像一滴水掉進滾燙的熱油之中，整個朝堂瞬間就炸鍋了。

辛鴻名皺眉，「陳史，前線戰事錯綜複雜，其中來龍去脈我們遠在遙遙京城，誰也不得而知。你到底有什麼證據證明一切錯在向老將軍？」

陳禹垂首，神不改，「此戰沛城死傷慘烈如此，難道還不是最好的證據？」

「荒謬！」

聞言，一名武將諷刺一笑，「勝敗乃是兵家常事，若是打了敗仗就要下罪，那誰還當將軍，誰還當兵，誰來保家衛國？誰來保護陳史這樣的有為忠臣啊？」

他最看不慣這種人了，什麼本事也沒有，鎮日只會參這個告那個的毫無建樹。

陳禹似聽不出他裏的譏笑，依然堅持道，「勝敗無常，但是有些傷亡若是明明可以避免，卻還是因為因為人為疏忽而發生，這難道還不該追責嗎？」

「就算向老將軍可能有錯，眼下也當以戰事為重，不是追究這些過錯的時候。你此時在這裏挑唆這些，不知安的是什麼心？」

「微臣只有一丹心。」

陳禹朝文帝拜了拜，「正是因為戰事張，微臣才斗膽說這些話。先前一戰，邊軍已經損失過半，微臣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另外一半也遭毒手。」

「合著你的意思是說滿朝文武就你一人頭腦清醒，我們這些都是糊塗蛋了？」

「微臣並無此意。」

「我看你分明就……」

「夠了！吵吵嚷嚷，像什麼樣子！」

文帝低喝，制止他們的爭吵，「今日召諸卿來是為商議前線戰事，不是看你們打仗的。」

「微臣該死，請聖上恕罪！」

幾人紛紛告罪，不敢再爭辯。

文帝鼻息一重冷哼一聲，倏然轉頭看向人群中一直一言不發的辛燁，「太子，對陳卿所言之事，你有何看法？」

聞言，有不人才記起這次朝議，太子殿下也是在列的。

原本太子為儲君，未來一國之君，本就應當在適當的時候參與軍國大事。只因太子一直抱恙，太子參政之事才一直沒能。

但看來，文帝對太子確實寄以厚。看太子眼下才恢復，他便迫不及待地就已經將人帶到邊學習了。

不過他們原以為太子今日到來只是在旁觀看學習，未曾想，文帝居然會徵詢他的意見。

想到太子與向家之間的關係，眾人忍不住你看我，我看你，面各異。

這或許是聖上給太子出的一道考題，也不知太子殿下會如何作答。

是因私偏袒，還是大義滅親？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目都投在辛燁上。

覺到眾人的視線，辛燁面如常不見波瀾，「父皇，兒臣以為陳史所言，有它的道理所在。

兒臣來之前也也看過沛城的地形，發現這裏三面環山，又有大河阻擋，條件很是優越，易守難攻。

當日敵軍來襲時，向老將軍若是守不出，而非貿然出兵，料想敵軍也沒那麼容易找到突破口。

是以，陳史會質疑兵敗乃是向老將軍決策之誤這事，兒臣以為是人之常。」

聽見太子所言，眾人不由驚異。

太子殿下難道真要大義滅親？失去了向家，豈非自斷一臂？

太子有這麼傻嗎？

文帝聞言也目一閃，表微微變化，「太子是如此想的？」

辛燁頷首，「只是看事看也不能只看結果，剛才幾位大人說的也不錯。

我等遠在平定安寧的京城朝堂，對於前線戰事況如何知之寥寥，還是不要太過武斷下判斷為好。」

「呵，說了等於沒說。」人群中的陳禹忍不住嘀咕一聲。

其他員皆是靜默，他這一驟然出聲，邊上不人都聽得清楚。

陳禹不由一驚。

辛燁薄輕輕向上勾起，「陳大人說的是，對於沒有掌握之事，孤確實無法如陳大人這般振振有詞。」

陳禹被刺的臉上一辣，他心有不服的直接質問，「說了這麼多，殿下不過是在避重就輕，沛城之事是因向盛康之誤這一件事，殿下不能否認吧？」

辛燁搖頭，「孤不否認。」

向盛康棋差一招中了埋伏，本就是事實，本無從爭辯。

「只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錯。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謀謀各盡其招，一時不慎老馬失蹄，裏翻船的例子，古往今來多不勝數。」

辛燁振聲道：「孤想提醒一下，向老將軍此番駐守西陲數十年，邊地安定，百姓安居樂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陳禹口氣生，「太子殿下為向老將軍的外孫，當然向著向家說話。」

辛燁點點頭，「陳史說的對。孤作為老將軍的外孫，當然向著向家說話。」

嗯？

百一怔。

辛燁一頓，氣勢陡然一升，「但是如今是在朝堂之上，議的是軍國大事，沒有什麼爺孫親，只有儲君，只有君臣，只有就事論事。」

這話挑不出半個錯字，陳禹也無話可說，也不敢挑。

看著眼前人乍現的氣勢，他心頭不由一。

眼前人，是儲君，是未來天子。

文帝深深的看著底下銳意威的辛燁，「那太子以為當下應該如何做？是陣前換帥，還是繼續沿用向守則？」

辛燁轉頭面向高位，「眼下戰事要，不宜換帥，不如就讓向守則繼續，守住沛城。守住了便算他將功補過，若然守不住……」

文帝語氣里有什變化，「守不住當如何？」

辛燁眼睫下垂，漠著聲道：「若是守不住，便是無為之將。殺之，也不覺得可惜的。」

從沛城出事的那一刻，向守則就只剩下這一條路了。

聽見這樣的聲音，員們心底一寒。

向守則好歹也是太子的親娘舅，太子居然這也說的出口。

可見天家卻是無。

「既然太子大力舉薦，那這邊軍主帥之職朕就還是留給向守則，其珍惜機會，將功補過，不要辜負太子一片信任。」

文帝的聲音在大殿環繞，不怒自威。

下面的辛燁：「……」

明明是文帝問自己，結果卻變了他大力舉薦！

喬行等一應員均也不由一詫。

聖上心底里想的到底是什麼？

文帝又問，「那向家的其他人呢？」

「向將軍尚且有將功贖罪的機會，他的家人更不該是罪人，談不上如何置。」

「若事向守則最後守不住，向家人卻趁著這段時間跑了，這個責任又該由誰來擔當？」

這個「誰」，不必問辛燁也清楚，文帝希是他。但是辛燁這次說什麼也不會再上當了。

他手背在後，涼涼地道：「既然父皇有此擔憂，那邊直接下令林軍，將向府圍起，一隻蒼蠅也不許放手。若是丟了哪個，父皇找林軍治罪就是。」

見他不上套，文帝神不變，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