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干就干,做飯的廚子被喊出去涼快,單左單右守在廚房外頭,不讓人靠近。
雖然下廚沒什麼丟臉的,但做飯的樣子秦弗不想被許澄寧以外的人看到。
許澄寧的躺椅搬進了不大的廚房里,看他在并不嫻地忙忙碌碌,低頭挑菜的神格外認真,往常恍似天人的男子這會兒變得頗有人間煙火氣,心里暖洋洋的。
許澄寧突然不想喊他殿下,便道:“弗哥哥,你打算做什麼?”
秦弗一頓,轉頭道:“吃面行不行?”
“你要做面啊?”
許澄寧很詫異,面抻條可比直接下米煮飯麻煩多了。
“你不是更吃面嗎?”
許澄寧心里微甜:“好。”
秦弗看同意,便繼續埋頭準備,剛拿到面愣了一下,回頭問:“一碗?”
“一碗。”
“水呢?也是一碗?”
他約記得許澄寧做面的步驟,這量怎麼把握卻不記得。
“水放,不到半碗。”
秦弗依言照做,用筷子攪過之后,再上手去。
怎麼面團都是黏黏的,糊得他滿手都是,滴滴答答。
“……”秦弗看過去,“水好像加多了。”
他清冷的眸子泛起無辜,許澄寧樂得晃腳:“加點面,調和一下就好了。”
秦弗照做,捯飭半天,總算把面一個面團,溜溜的,竟還好看。
不過到了拉面的時候,就有些不形樣了,的很,細的很細,弄了半天,竟一都拉不出來,反把他英俊的臉撲了一層白面。
許澄寧咯咯笑,秦弗湊過來故意往臉上蹭,許澄寧哎喲哎喲地喊,也被蹭了一臉面。
罪魁禍首蹭完了,就拿起一搟面杖,把面團搟薄,改用刀切了細細的一一。
他倒是很會想辦法。
許澄寧臥躺下來,安靜地看他燒火。
廚下并無湯骨湯可以讓他作弊,許澄寧看秦弗想了會兒,竟是拿了兩個蛋打在碗里攪散,水開后做了蛋花湯,當面湯底。
下面、撈面、舀湯,這看著看著,這架勢竟也像個老手了。
他做好后,在許澄寧旁邊放了個小幾,把盛著面的醬釉大碗端了過來。
許澄寧頭看,只見褐碗中堆起白白凈凈的面條,面條掛著許蛋花,湯底呈淡淡的花,幾片碧綠的青菜落在碗周。
許澄寧輕輕啊了一聲:“你還擺盤啦!”
許澄寧記得,秦弗十九歲生辰的時候,府里準備的長壽面就是像這樣的擺法,細長的面條碼得整齊,從中間往外繞一圈,像螺紋一樣,十分好看。
他在府里的飲食向來有講究,香味俱全,還要做得讓主子有食。府里廚子的廚藝秦弗學不來,倒是照貓畫虎地學了府里擺面的方法。
這麼想來,許澄寧當初給他做的那一碗竟是他吃過的最簡陋的了。
“吃吃看怎麼樣。”
從他語氣里竟品出一迫切的意思。
許澄寧戲謔地看他,然后夾起一筷子往里送,嚼啊嚼。
有點淡。
又喝了口湯,湯咸得剛剛好。
就是跟面各各的。
“如何?”
許澄寧捧著碗,又喝了一口湯,瞇著眼咂咂。
“有爹爹的味道。”
嗯?
秦弗疑,許澄寧笑了笑,給他講起了往事。
“我小時候,有一回,家里米不夠了,我娘和姐姐他們吃完,我就沒有飯吃了。我爹爹回來發現我一天沒吃飯,就挨家挨戶地去借糧,用借到的半碗面親手給我做了碗面。”
“他也跟你一樣,給我做了蛋花湯底,蛋是他從樹上掏的鳥蛋,他不好,沒站穩從樹上摔下來了。一邊瘸著腳,一邊說,‘還好蛋沒壞’。”
那面被狼吞虎咽吃完,滋味已經忘了,只記得熱騰騰、香噴噴,樸實無華,卻是多年以后每每回想都無法再及的味。
一直到現在,面香落腹的踏實仍是極度依賴的覺,無論在何,面臨什麼險境,都習慣要吃飽飯,然后才有應對困局的力氣。
秦弗看又想養父了,便輕輕摟過去,輕聲安:“你以后有我,將來回京,我們擇一山明水秀之地,讓他安落地,我們定期去拜祭他,好不好?”
“嗯。”
許澄寧倚在他的肩頭,略有些傷。
“岳父做飯好吃嗎?”
“不怎麼好吃,他會做,但天賦不好。”
秦弗翹起的角收了回去。
許澄寧后知后覺,他是借許大山拐著彎兒問自己做的面好不好吃呢!
許澄寧忙找補:“第一次下廚,這樣已經很好啦。我頭一回做飯,不小心跟喂豬的泔水擺在了一起,主人家看走眼,誤把我做的喂給了豬,把泔水端到了燕先生跟前,你可是不知道燕先生追著我揍了多久!”
秦弗倒還真問:“揍了多久?”
“半刻鐘吧,燕先生力比我差,打累就不打了。”
但燕先生睚眥必報,第二天不等就上車走人,讓抱著小包袱在車后面足足追了一個時辰,才勉勉強強同意上車。
“燕大儒如今在何?”
“我也不知,他向來自由自在,不拘束,我這一本事有一半兒是從他那學的,便是世,他也能游刃有余。”
秦弗點點頭,許澄寧看他差不多哄好了,便出一手指頭:“我能放一勺辣油嗎?”
秦弗迅速變臉,擰了擰的鼻子:“你想得。”
“就一點,半勺。”
“不行。”
秦弗夾起一筷子面往里塞,“乖,聽話,先戒辣一個月,以后讓人給你做佛跳墻。”
“佛跳墻是什麼?”
“宮廷宴名菜,從沿海的地方傳來的。”
“好吃嗎?”
“好吃。”
有好許澄寧就聽話,乖乖把面吃見了底。
秦弗看今日氣又好了點,便問:“今天覺著力如何?”
“好一些了,就是站起快了還是會頭暈。”
“肺還疼嗎?”
“好了一點,還會。”
毒已經祛了,但傷及了的臟腑只能在往后慢慢調養,急不得。
“鐘白仞說,這兩天你可以出門走走,明天我帶你去山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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