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目送馬車離去,自己整好袍,邁進了翰林院。
大魏第一位駕到,大家先是驚艷又驚訝,然后又規矩地放下手里的雜事,對行禮。
“見過謝大人。”
許澄寧聽出了混雜的聲音里還有幾分不自在,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才可配位,不服就憋著。
“免禮。”直正題,“我聽說書庫被焚毀過,損傷幾何?修繕難又有幾何?誰來說說?”
無人應答,一人站了出來,道:“回大人,燒了一半,史部損毀嚴重,只能重修;經書典籍,有刊本或抄本的,還能補上;就是許多孤本絕本字畫,只怕修不了。”
許澄寧一看,老人,竟是賀鵬。
他后面也有一張面孔,正是梁兆琦。
兩人都低著頭,卻覷著眼睛看。
許澄寧倒是沒有料到,兜兜轉轉,自己竟他們上峰了。
覺……真好。
上衙時間,還是很莊肅的,沒跟他們搭訕,繼續問道:“可對過損毀書目?”
梁兆琦捧起一個冊子遞給:“大人請過目。”
離得近了,梁兆琦反而不敢看。
他始終記得被那麼多人脊梁骨的時候,自己明明人脈廣闊,卻始終不曾站出來為申辯一句。
離開之后,他數度與友人集會,常有人提起那個膽大包天的狀元,言語之間盡是嘲弄與調笑。
他每次都為起了拳頭,卻因為不想跟人撕破臉面也不想自己被歸為異類,最終妥協松開,對他們的不敬之語付之一笑。
或許許澄寧沒有計較,但他清楚自己沒臉見。
許澄寧不懂他糾結百曲的肚腸,看了一遍冊子,開始布置任務。
點出三十個人負責重新編纂史書,分幾組,各有偏重,再點出一組,負責去搜集記錄與佐證的文獻。
再點出十來人,負責填補燒毀的書,能補的從各搜集來替換的書本填補上去,不能填補的絕本,許澄寧則點名了讓他們去哪里找抄本。雖然都能背出來,但活哪能都一個人干呢。
利落地下達完命令,就坐在書案后提筆書寫。
布置得太快,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好些人雖然知道許澄寧有才華,但讓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姑娘一仕就踩在了頭上,任誰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們都準備好給下馬威了,但這姑娘一點機會也沒留啊。
“都愣著干什麼?這麼點活還想干十年八年不?”許澄寧頭也沒抬地說,然后揚起幾張紙,“一組的來,這是你們的大綱,按這些修來。”
翰林們猶猶豫豫地接過來,一看便有些傻眼。
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啊,許澄寧就已經把修史的條目列得井井有條,詳細得令人驚嘆,只需按這綱目來,他們不但好分工,還不容易寫偏,追責查問都簡單了。
有人蛋里挑骨頭:“謝大人,怎麼跟之前修的史不一樣?”
許澄寧道:“非得一樣嗎?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之前修史的時候,還有問題沒暴出來,但現在顯出來了,豈能不維新?何故非得蹈襲前人軌轍?”
說話間,二組的綱目也列好了,許澄寧遞給了他們,擺擺手:“去干活,別堵在這,本還不至于稀罕到要你們盯一早上吧。”
大家對不是太服氣,但又沒人敢當出頭鳥,只好猶猶豫豫回自己的衙房了。
許澄寧兢兢業業修繕書籍,不人抱著要看笑話的心思,假裝討教一些生僻刁鉆的史實史論,許澄寧非但沒有被問倒,反而長篇大論,腹中墨水傾倒出來,那一個一瀉千里源源不斷。
翰林們好像又回到了還是愣頭愣腦學生的時候,想懶去如廁都不行,還時不時被許澄寧點到問幾個問題,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許澄寧沒被問倒,倒是他們被聽倒了。
“幾位翰林當真好學,下回有不解的還可以問我喲。”
許澄寧微微笑,笑容頗有深意,翰林們只覺得自己滿肚子小人心思全被看了,再不敢找茬。
大家親眼看各方各面游刃有余,學識上滿腹經綸,事上大氣沉穩,面對下屬刁難,既不卑不又給人留足了面子。一天下來,一個個地也都對服氣了。
第一天上衙很順利,許澄寧在翰林院莊重無比,一下了衙,就撲在秦弗上,撒般地跟他講這一天的事。
秦弗的臉,幫掉臉上不明顯的地方一點墨跡,然跡,然后道:“晚膳在宮里吃。”
“宮里?”
許澄寧支棱起來。
秦弗含笑盯著:“母后想見你。”
“皇后娘娘啊。”許澄寧略略張地順了順發,“頭發沒吧?”
“沒有。”秦弗攬著的背,迎面親下來,“得剛剛好。”
“母后是個和善的人,你也和氣可,會很喜歡你的。”
許澄寧當然知道蕭皇后的人極好,就是頭一回以秦弗未婚妻的份跟面,還是有點張。
中宮名曦宮,自章皇后薨逝以后就空置了,蕭皇后被接回京后就住進了這里。
那重疊高聳的宮殿營造出來的氛圍莊重而肅穆,讓人布巾肅然起敬,然而那遠點起的兩盞小巧致的宮燈,還有等在門口的影,給這巍峨的宮殿添上了一抹明亮的暖。
蕭皇后看到他們,忙走前幾步迎過來,沒等拜見就拉住了許澄寧的手,里嗔怪秦弗道:“盯了這麼久的姑娘,要不是我催,你要什麼時候才帶來見我?”
說完就溫慈地盯著許澄寧看,笑道:“多好看的姑娘呀,我就說怎麼從前點了多人你都不滿意了,敢小幕僚在邊,你眼都高了呀。”
許澄寧看秦弗一眼,很甜地說:“這事得賴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仙姿玉貌,太子殿下從小看慣了,眼才高的。”166小說
雖然是好話,但也毫不夸張,蕭皇后的確生得極,牡丹一樣的華貴綺麗。
蕭皇后眼兒彎彎:“還是姑娘好,生兒子哪有你的甜。”
站遠兩步,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許澄寧一紫袍,夸贊道:“你穿服真好看,看來我設計得正好呢。”
許澄寧驚訝極了:“這服的樣式,竟是出自皇后娘娘之手?”
“可不是嘛,”蕭皇后調侃道,“這臭小子,我剛回京,凳子還沒坐熱,他就給我塞活干了。要不是看在我未來兒媳的份上,我才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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