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相中的是國子監監主，大學士殷效的嫡殷九齡。

這姑娘長得端端莊莊，氣質出眾，打小跟著父親讀書，跟著母親管家理事，真正的大家閨秀。

殷效就這一個兒，想在邊多留幾年，所以婚事才耽擱下來，否則哪到裴笑。

裴笑匆匆走進堂屋。

裴寓沖一旁的殷效介紹道：“這便是犬子，還不大。明亭，還不趕來見過你殷伯父。”

裴笑著頭皮上前，作揖行禮。

他本來長得就好，只因謝知非太過出眾，掩了他的芒，單獨往那兒一站，小裴爺也很宇軒昂。

殷效手掌國子監，見多了各各樣的青年才俊，眼前這一位，相好，面相好，氣度好，很是他的眼。

殷效余掃一眼長子殷淇。

殷淇不聲的沖父親闔了下眼睛。

材長相倒還是其次，關鍵是裴家的門第，以及裴笑后的那一位。

如今，四九城誰不知道，僧錄司的小裴大人和太子殿下是至好友。

太子的端木宮，小裴大人進出自如的。

殷家父子二人的靜，瞞不過裴寓。

裴寓一看有戲，言語中越發的與殷家親近起來，不知不覺就聊到了飯點。

裴寓請殷家父子在偏廳用餐。

一頓飯，賓客皆歡，唯有裴笑如坐針氈，神思跑得很遠。

送走殷家父子，夫婦倆把兒子到跟前。

季氏笑瞇瞇道：“那姑娘，娘已經幫你相看過了，模樣怪好看的，說話做事也極有分寸，將來娶進門，肯定是個賢惠的。”

裴笑咬著牙，嗡聲道：“賢惠有什麼用，又不是我喜歡的。”

季氏沒聽清：“你說什麼？”

裴笑像咽苦藥一樣，“娘，我暫時還不想親。”

“不想親你想干什麼？”

裴寓臉一沉，“想上天嗎？天上有哪個仙在等著你呢？”

天上沒有仙，別院倒有一個。

想著那一個，裴笑決定還是要把自己的心思和爹娘說一說，再不說，就真的來不及了。

這時，卻聽爹輕輕嘆一聲：

“兒子，你是裴家的嫡長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殷家這姑娘娶進門，你一輩子省心省力，你娘彎了十幾年的腰桿，也能起來。”

這話，像把刀一樣進裴笑心口。

娘的腰桿為什麼十幾年不起來，是沒有生一個有醫天賦的兒子。

世醫之家，連看門的小廝都能簡單知道一些病癥，偏偏他這個嫡長子，一看醫書頭就痛，一聞草藥人就暈。

娘因為這個事，背地里了多氣，流了多淚，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兒子，等殷家姑娘進門，娘就把府里的管事大權給。”

季氏笑得都合不攏。

“殷姑娘一懷孕，娘就讓看醫書，咱們在娘胎里就開始培養，就不信還養不出個小醫仙來。

我打聽過了，那殷家姑娘喜歡看醫書的，還能自己給自己把把脈呢。”

裴笑看著娘眼睛里的，什麼話都咽了下去。

世醫之家，一個不能學醫的男子，等同于廢。

廢就得扔。

他不僅沒被扔，還順風順水的長到現在，要什麼有什麼，他怎麼舍得傷爹娘的心？

……

別院里。

韓煦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四只眼，終于緩緩開口。

“婚的人是我二叔，他說當家人無后，是大忌，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韓家又要大一場。”

嗓音低沉，“其實這話是對的，只是落在我上，怎麼娶妻，又哪來的后？”

還在娘肚子里的時候，就有算命瞎子說——

這胎若是男胎，韓家還有三十年的興盛；若是胎，韓家必有之災。

胎兒呱呱落地，是個嬰。

爹為了韓家，當場就要把掐死，是七哥一把搶過了，死死的護在懷里，苦苦哀求，才有了這條小命。

從此，了韓家的十二爺。

韓家是個大族，爹是韓家堡的堡主，他上頭有三個兄弟，下頭也有三個兄弟。

韓家堡的繼承人，不看嫡庶，只看本事。

誰的本事大，誰就能做堡主。

爹是嫡出，本事有三樣：一是手腳功夫厲害；二是為人事玲瓏；三是兄弟朋友很多。

爹有一妻三妾，七哥是爹的嫡長子，在族排行第七，故稱七爺。

和七哥是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

七哥長十歲。

小時候爹忙著押鏢，娘忙著打理一大家族的事，誰也沒功夫管，但七哥管。

不僅管，還教手腳功夫。

別的事，七哥都寵著，順著好，只有練功這一樣，七哥比那教頭還要狠，稍稍一下懶，小鞭子就上來。

完，七哥一邊替藥，一邊心疼的直嘆氣。

“十二啊，別怪七哥對你狠，你這輩子比別人更難些，哥不能護你一輩子，你得自個護著自個。”

挨鞭子不疼，這話讓疼。

稍大一點，七哥就手把手教學男人走路，男人說話，男人的神態舉止……

可的眼神總盯著人家姑娘看，姑娘的辮子好看，子好看，上的胭脂更好看。

想問七哥，自己明明是個兒，怎麼就非得做個男兒郎？

可不敢問。

爹和娘都拿不當回事，七哥給最好的。

問多了，七哥會傷心。

漸漸的，也就忘了自己到底是男是。

除了不能和七哥一樣站著撒尿，別的行為舉止，和七哥幾乎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夸，韓家就數十二爺練功不怕苦，讀書不怕苦，將來一定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十五歲那年，來了葵水。

那一日，永遠記得，是娘的五七。

看著里的，以為自己得了什麼絕癥，一邊抹淚，一邊和七哥說時，七哥的神唰的一下變了。

他沉默了足足小半盞茶，才嘆息道：“我家的十二啊，到底是長大了。”

七哥來七嫂。

七嫂震驚的同時，手把手教要怎麼理，要注意些什麼，也是從那天起，七哥把早就預備下的一方人皮面，扔給了。

七哥還對說，等他掌了家，就讓恢復兒，堂堂正正嫁個好人家。

什麼之災，都是算命瞎子說的。

到了那一天，他讓濟寧府最好的繡娘給做嫁，嫁妝一定要沉甸甸的一百二十臺。

最后七哥說，他要親自背著上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