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散了的時候,方以恆並沒有跟公司的前輩們一起坐車離開,而是慢吞吞地往安全通道走去。
他一直都注意著徐朝宗跟秦渡。
秦渡跟助理先乘坐電梯離開,徐朝宗跟其後。
他一邊下樓梯,一邊撥通了章一鳴的號碼,那頭很快地就接了起來,聽背景音不像是在學校的樣子。
「小方哥!有什麼事嗎!」章一鳴扯著嗓子在喊。
自從上了大學后,章一鳴便放飛自我了,他所讀的專業大一上學期課程並不多,這樣他多出了很多時間,隔三差五就跟同學出來撒野。今天下午沒課,他跟室友約著來了市中心才開張的電玩城,在這裏泡了好幾個小時也捨不得離開。
安全通道很安靜。
腳步聲清晰可聞,方以恆頓足,對那頭的人笑道:「也沒什麼事,你現在沒在學校?」
章一鳴心虛地回,「我馬上就回學校的。」
「那你現在在哪裏?」方以恆又道,「放心,不是查你,也不會告訴你姐,是有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啊?需要我幫忙?什麼事?」章一鳴為人義氣,聽到說需要他幫忙,當然不會推。
方以恆語氣猶豫遲疑,「我記得徐朝宗是你以前的家教老師,你們關係還很好,對吧?」
不等章一鳴回答,他又道:「我們在一個飯局上到,他現在的況不太好,你也知道,我跟他的關係不太和睦,如果我過去幫他,他未免領。一鳴,你現在有空嗎?」
章一鳴驚訝不已,他又是急子,追問道:「徐老師怎麼了?他怎麼不好?那你們在哪?」
方以恆耐心地回答:「他被人灌了很多酒,看著走路都不穩,邊也沒人。」
他將地址報給了章一鳴。
章一鳴立馬應道:「好,正好離我這裏不遠,就兩站路,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后,方以恆才將手機收好,繼續下樓,來到負一樓,停車場很大,有車行駛出去時,胎地面的聲音都會回。他環顧一圈,還記得在牆上的平面地圖,循著記憶,終於找到了停車場保安亭。
保安無所事事,正在看武俠小說。
方以恆走過去,禮貌敲了敲窗戶,那保安才猛地抬頭,見不是領導,鬆了一口氣,神卻很不自在。
他拉開窗戶,聲氣地問,「有什麼事?」
方以恆走過來,視線不經意地一掃。
電腦上是監控畫面,被分割八個圖框。
保安應該沒有注意到左下角的那個監控畫面中,有兩個人正在互毆。
方以恆收回視線,禮貌客氣地問保安,「師傅,您知道停車場F區怎麼走嗎?」
方以恆的這張臉有欺騙,當他掛上笑容時,會降低人的戒心,甚至他看起來是這樣的有禮貌,保安的臉緩和了不,也探出頭來,熱心腸地幫他指路。
在知道F區怎麼走後,方以恆也沒急著離開,像是跟保安話家常似的閑聊。
聊了幾分鐘后,方以恆點到即止,估著時間差不多了,又鄭重其事地跟保安道謝,還推薦了幾部反響不錯的武俠小說后這才離開這邊。
徐朝宗跟秦渡互相都沒鬆手。
如果不是有進出的車輛停下來遙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也不會停手。
秦渡助理找準機會趕忙跑過去,扶著秦渡,警惕地看著臉上掛彩的徐朝宗。
「秦總,」助理也心急,只好委婉暗示,「您明天一早還有會。」
秦渡冷淡地,扯了扯領帶。
兩人都氣吁吁,打架無疑是耗費力的一項大運。徐朝宗又被灌了不酒,這會兒已經是頭暈眼花,秦渡也沒好到哪裏去,喝了酒的人在憤怒之餘也會異常,出拳又重又狠,真要計較起來,徐朝宗以往跟盛韜打的那兩次都算是克制住了。
秦渡沒看徐朝宗,煩躁地推開了助理。
站穩軀,整理了一下領后,步伐雖然緩慢卻平穩地往停車方向走去。
秦渡的助理錯愕了兩秒,再看了一眼徐朝宗,心裏也在謾罵:這都什麼事?他是要下班的人啊!!
等秦渡上車離開后,徐朝宗這才肩膀一松,背靠柱子,神變幻莫測。他的確是忍不了,如果是他剛重生那會兒到秦渡這樣的人,只怕現在他跟秦渡之間,總有個人已經殘廢了。
正在陷沉思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徐朝宗冷淡地抬眸看去。
見了來人也不覺得奇怪。
穿著黑羽絨服的方以恆看起來年輕又稚,與外形不符的是他此刻晦暗幽深的神。
方以恆瞥了他一眼,平靜無波地移開視線,及到了地面上已經被徐朝宗踩得鏡片破裂的眼鏡。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彎腰俯,撿起了秦渡的眼鏡,若有所思地觀察,在徐朝宗的注視中,他將那副眼鏡扔進了不遠的垃圾桶里。
跟那些渾濁又黏糊噁心的廢垃圾一起。
做完這件事後,方以恆這才舒了一口氣。
好像很早前他就想這樣做了。
徐朝宗本懶得搭理方以恆,隨意整理了一下,便忍著腰腹部傳來的疼痛,若無其事地慢慢往停車場電梯方向走去。
等看不到徐朝宗的背影了,方以恆的手機振,是章一鳴的來電。
章一鳴在電話里著氣:「小方哥,我馬上就到這邊的廣場了!你們在哪裏?」
「徐朝宗剛進電梯了,應該也是往廣場那邊走。」方以恆頓了頓,遲疑著開口囑咐,「一鳴,如果你看到他了,你不要被嚇到,最好也不要追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啊?對了,小方哥,你說徐老師被人灌酒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章一鳴一肚子的疑,「我不問徐老師可以,但小方哥,你至也要讓我心裏有個數,到底是什麼事,這樣不明不白的,我怕我自己會忍不住追問。」
方以恆糾結了一會兒,在章一鳴的催促中,只能無奈地投降,「告訴你也可以,但你要答應我,這件事不能讓你姐姐知道。」
「?」章一鳴更加茫然了,「跟我姐有關?」
沒辦法,他只好跟方以恆認真嚴肅地保證過,絕對不將今天的事說給姐姐聽。
方以恆這才簡單地講述了下今天的經過,「這件事說到底跟你姐姐沒有關係,應該是你姐姐男朋友跟徐朝宗之間的事。總之,你別跟說,免得擔心。我想徐朝宗也不想讓知道,其實這年頭創業的人都會遇到一些刻意的刁難,他應該也習慣了。如果不是因為我跟他不,今天我也不會給你打電話,實在是看他狀況不太好,如果他邊沒個人,只怕是要出事。」
章一鳴沉默了幾秒,「我姐男朋友……故意為難徐老師?他怎麼這樣啊。」
「不不不。」方以恆趕忙解釋,「一鳴你別這樣誤會,這裏面肯定是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你別跟你姐說,這本來就是他們的事,他們能理好的。」
*
與此同時,秦渡坐在車後座,眉目沉靜地低頭看著襯衫袖扣。
車氣氛有些繃甚至是低沉。
助理無聲地開著車。
直到一串歡快的鈴聲在車響起。
秦渡從袋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跳躍的來電顯示。他清了清嗓子。
助理一個哆嗦,還好現在道路上沒什麼車。
秦渡接通了電話,眉梢都是溫和的笑意,連帶著語氣也如春風般和煦,「怎麼,終於捨得給我回個電話了?」
宿舍里,孟聽雨正背靠著椅背,懶洋洋地跟他撒,「拜託,我一忙完,我連我姑媽電話都沒來得及回,首先是給你打電話哎。」
「是嗎?」秦渡低低笑了起來,「晚飯吃的什麼?」
「虹君煮麵條煮多了,給我送了一碗來。」孟聽雨自在地用手指卷著發尾,眉開眼笑地跟他分著今天的趣事,「虹君在實習嘛,獎了個可以在宿舍用的電燉鍋,自己去市場買了手搟麵,沒把握好量,不過味道不錯的。我準備下次也試試。」
「希我能有這個口福。」秦渡調侃。
之間的對話通常都是沒什麼意義的。
助理聽著秦渡溫的聲音,再聯想到剛才揍人的那狠勁,總覺得格外的割裂。
他試探著通過車後視鏡看向後座。
果然秦渡的眼裏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意。
正在助理慨時,秦渡卻不經意地抬頭,目平淡,助理覺眼睛被蟄了般慌忙收回視線,專註前方路況開車,不敢再去觀察老闆。
「好啦,不跟你聊了。」孟聽雨在宿舍里了個懶腰,語氣慵懶,「今天好累,我要早點洗澡早點上床睡覺,你也要早點休息哦。」
「知道。」秦渡回,「那我明天…
…」
他停頓了幾秒,用拇指隨意蹭了蹭角的傷痕,話到邊又改口,「這幾天可能有點忙,過兩天我去找你。」
「好~」
在掛電話前,他又低了聲音,溫繾眷地說:「很想你。」
孟聽雨被他逗笑,還是調皮地對著電話mua了一下,「我也超級想你。」
*
章一鳴果然在廣場角落的花壇邊找到了徐朝宗。
找到后,他鬆了一口氣,又很不爽地了頭髮。
這都怎麼回事啊??
也幸好是夜遮擋,再加上徐朝宗的心思在別,章一鳴拙劣的演技才能得以發揮,「徐老師?還真是你啊,我以為是我看錯了!」
徐朝宗被他這洪亮的聲音都嚇了一跳。
抬頭看去,章一鳴背著站著。章一鳴趕忙上前來,如果說剛才是演戲,那麼現在則是發自心的震驚甚至是生氣了,「徐老師,你這怎麼回事啊?怎麼臉上都是傷,誰打的啊?!」
徐朝宗本不願意這狼狽的一面被人看到。
他微微側頭,躲避章一鳴的視線,轉移話題問道:「你怎麼在這?」
章一鳴又湊了過去,「我跟我室友在這邊新開的電玩城玩呢,下來買點吃的,看到有個人背影像你,我就跟了上來,徐老師,沒想到還真是你啊!」
徐朝宗不自在地偏頭。
章一鳴還在嘰嘰喳喳地追問,徐朝宗被他吵得頭更疼,只好皺眉回道:「沒什麼,剛應酬喝了點酒下樓時沒注意摔的。」
在徐朝宗看來,他可以跟盛韜打架,可以跟秦渡打架。
但這種事他不想被別人知道。
總覺得怪丟臉的。
當然,他更不想讓知道。
章一鳴目凝重,他其實知道姐姐談了,姐姐也跟他說了幾次。
他也問過對方是什麼人,他還記得姐姐明明很高興卻還是裝著很淡定地說,是我喜歡的人。
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又為什麼要這樣為難徐老師?
徐朝宗等藏好了緒后,才低頭看向腕錶,一見時間,眉頭蹙,語氣也很不客氣地質問章一鳴,「你怎麼回事,現在都快九點了怎麼還在學校外面晃?你明天不上課?」
「之前跟你說過,別以為考上大學就能鬆懈。當心掛科太多畢業證都拿不到!」
「別跟那些無所事事的人學,大學四年不是讓你玩的。」
「你要真這麼閑,去店裏幫你爸媽做點事!」
章一鳴一聽這話頭都大了,趕忙認錯求饒,「沒沒沒,我這不準備回學校嘛,要不是看到你,我都已經上車了。」
「現在還有回學校的車嗎?」徐朝宗問了后,又從口袋裏出錢包,打開錢夾,從里拿了兩張遞給他,「快點回學校,你一個學生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在外面跟遊魂似的瞎晃悠什麼?要是沒車了,你就打車回去。」
章一鳴聽著這帶著關切的訓斥,越發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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