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大越皇宮。
距離太醫院最近的昭和殿,四角宮燈長明。
殿暈和明亮。
偌大殿宇,只在中間置了一張長矮幾,幾上一壺清酒,三只酒杯。
旁側已坐兩人。
龍袍青年神俊朗,五棱角分明,眉眼冷厲,舉手投足間皆是風儀。
玉冠束發青年著石青長袍,俊秀斯文,雅如芝蘭,垂眸靜默間,氣質疏冷。
二人年歲相當,皆在二十五六。
淡淡酒氣在空氣中氤氳,明亮殿宇空,又因過于寂靜而生出幾分寥意。
時間在靜默中悄然流逝,至月上中天,殿外忽有風至,拂殿中垂紗。
無聲飲酒的二人雙雙抬眸,往外看去。
迷蒙暗夜,一道黑影乘風踏月而來,暗紅紋華袍隨風舞,于月下如浮掠影,氣質風華使月亦遜三分。
黑影于殿前落下,黑緞錦履輕盈,踏地無聲。
他舉步踏進殿,宮燈暈將籠在他上的影一點點往上驅逐,終映出他妖冶面容。
長羽眉,桃花眼,鼻薄,組合在線條完的蒼白面皮,俊且妖詭。
似開在黃泉彼岸的,帶著劇毒的曼珠沙華,讓人之著迷,沾即斃命。
“白彧。”玉冠青年蠕,淡淡喚了聲,聲線嘶啞,“遲到了。”
“亥時一刻,時間剛剛好,是你們等得太早了。”白彧在長幾一側落座,子歪歪斜斜倚幾案,徑自執壺倒酒,嗓調散漫,“蘇文,你這子越來越無趣了。”
“你卻是一如既往,我行我素。”魏離抿,將放在長幾一角的青玉藥瓶緩緩推到他面前,“這是你讓太醫院調配的舞。我對醫藥沒有涉獵,但問過太醫,這種藥能使沾之者狂暴,激發戾氣。”
他黑眸幽深,凝著對面挑笑得漫不經心的男子,“白彧,這已經是你第六次調整‘舞’的配比,說明你想要的效果還沒達到……你到底想做什麼?”
“魏離,當初約定你我各行各事,我不過問你,你也別過問我,這就忘了?”白彧緩緩抬眸,僅一個挑眉作,邪氣便往外溢,“我沒把大越跟西陵拖下來,你替誰著急?”
“白彧!你知我不是那個意思,這兩年你行事越發瘋狂狠辣,將其他幾國已經至墻角,狗急必有跳墻的時候,我擔心你被反噬!不僅我擔心,還有你爹娘、先生、百叔叔他們都——”
喀——
酒杯擱置幾面的輕響,打斷了魏離后續的話。
白彧垂下眸子,指尖戲耍般轉酒杯,“別跟我說教,魏離,我不是今日才行事瘋狂狠辣,我是一直如此。”
他復又抬眸看向魏離,挑吃吃輕笑,眼底流瀉的笑意愉悅又冰冷,“只不過,我高興的時候,我可以做個好人。我不高興了,就是現在這樣。”
魏離牙關翕,手握拳,周皆是無力及挫敗覺,他艱開口,“我知道你想替甜寶報仇,我也想,且正在做。可報仇不是嗜殺……白彧,你如今已似走火魔了你知不知道?那些戰中顛沛流離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
在他提到“甜寶”二字時,華袍男子臉上便再無笑意,邪肆眼眸鷙冰冷,“無辜?諸國,不管東濮還是北襄,又或南桑!哪一國的掌權者要殺甜寶時,用的理由都是為了自己的子民!可那些子民跟甜寶又何時有過干系?!你今日怪我枉顧無辜?呵呵呵呵……別人的百姓無辜,那甜寶呢?甜寶的無辜,誰來憐?”
他揮袖掠過青玉藥瓶,撐桌站起,頭也不回往外走,“話不投機,走了。”
“甜寶若還在,絕不會想看你變今日這般!”魏離兩手發,看著男子漸行漸遠背影,眼里皆是沉痛之。
殿外,男子嗓音帶著幾分虛無縹緲,淺淺傳來,“是麼?那你讓來找我,親自跟我說。我等著。”
男子影頃刻消失于殿外暗夜。
魏離握的拳頭驀然松開,肩背也垮了下來,頹然失力。
他目無焦距,揚似哭似笑,“我如何讓來找你?我也想見……”
“皇上,既已無事,臣先行告退。”旁側,蘇文站起規矩行了一禮,舉步往外。
“蘇文,你也覺得我剛才所言不對?”
“皇上莫要誤會,臣只是心中仇恨無可消解,繼續逗留,恐失態。”
相聚一刻,轉眼散場。
長幾上一壺酒去了大半,彼此之間談卻不多喝的酒來得多。
魏離單手捂眼,低低笑聲回空殿宇。
就這樣了。
就這樣了。
再回不到從前了。
長安城西第一茶莊,鵲樓暗點。
白彧走進茶莊后院,立刻有黑影衛迎上來,“主上!”
“去室。”
“是!”
室掛了壁燈,燈黯淡昏黃,室一角鎖著六個鐵人。
白彧將青玉藥瓶打開,以刷蘸取瓶藥膏,一一刷在鐵人頭頸部位。
及后退開幾步,看著鐵人從安靜到焦躁,再到狂暴,再到最后因手腳被縛無法作,而瘋狂相互撕咬。
他臉始終冰冷淡漠,無一波瀾。
“記錄狂暴持續時間,三個月后再報與我。”他將藥瓶扔給影衛,吩咐完畢即離開室。
影衛跟在他后,“主上又要出海麼?”
這兩年每年八九月份,主上總要出海一次,來回需歷時三個月。
男子沒回答,影一瞬在原地消失。
半個時辰后,城外碼頭一艘豪華客船緩緩離岸。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外海小島,毒老頭跟甜寶正在島南暗蹲著,準備搞一波大的。
在他們前方,就是海寇聚居地,夜晚的生活格外彩。
飲酒的,磨刀的,商量怎樣去西北小漁村報仇的……
“這幫癟犢子,好東西到底藏在哪?要不爺爺下去親自底去?”
“用不著,直接問他們就是了。”
“明白了,打到他們說為止。那我們蹲在這兒作甚?這草窩窩飛蟲蚊子多得很,舍己喂蟲昂?”
甜寶擰起眉看向老頭,“是你拉我蹲這兒的。”
“……”胡說,老頭不可能干這麼沒腦子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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