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奇怪啊。
我從前明明是最怕疼的。
縱然只是不小心磕到桌角,也能痛得直流眼淚,林肇還開玩笑似的說我氣,見我哭個不停,才抱著我哄兩句。
而如今。
門外雨驟風急,我盯著眼前跳躍的火焰,輕聲道:「你既然說,我是一本書的人,再
將那本書里的事多說些吧。」
許流昭隨意講了幾件,聽得我僵,不由自主地面發白。
「為什麼要這樣?」
大腦一片混沌,我茫然道,「既然他們這般待我,沒有毫尊重憐惜可言,我又怎麼會喜歡他們……」
「你看,你是聽一聽書里發生的事,便覺得無法忍耐。若是如今你仍在京城,便要親自經歷這一切了。」
許流昭拈起一樹枝,撥了撥火堆,令它燒得更旺,「至于喜歡,你若真的喜歡上他們,才是不正常呢。」
我抱著膝蓋倚在破舊佛像邊,伴著雨聲,漸漸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雨聲停了。
一悉的龍涎香氣息傳來,我有些困倦地睜開眼,對上一張邊帶笑的臉。
皇上司長澤正站在我面前,用一種打量獵的眼神看著我:「卿卿,你朕好找啊。」
我渾冰涼,一霎間從夢中驚醒。
不遠,許流昭已經被隨行的兵死死按住,跪在了地上。
見我驚惶至極,司長澤神愈發滿意,眾目睽睽下,他忽然手撕開了我的服,出一大片雪白的肩頭。
「卿卿做錯了事。」
他輕而易舉就按住了我全力掙扎的手,將一路剝開,「分明是你主送上來勾引朕的,如今就這麼逃了,朕是不是該懲罰你?」
「我是林肇之妻,林肇是你的臣子——」
話音未落,他一口咬在了我上:「林肇?他戰死沙場,為國捐軀,朕會好好嘉獎的。」
力氣的懸殊與皇權的至高無上面前,我的掙扎是如此無力。
「司長澤,你他爹的放開,放開聽見沒有!」
我眼神失焦地盯著破廟的天花板,耳畔傳來許流昭聲嘶力竭的、滿是恨意的聲音,「畜生!昏君!賤種!你有什麼本事沖著我來,折磨程卿卿算什麼?!」
瘋了一樣地從衛軍手下逃出來,卻又被拖回去,被人用刀生生打斷骨,癱在地。
司長澤漠然地回頭看了一眼:「把的堵了,拖下去,別打擾朕的興致。」
我和許流昭,千辛萬苦,幾乎是放棄了所擁有的一切,忍著萬般疼痛,才好不容易獲得的一點自由,和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摧毀殆盡。
這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程卿卿,卿卿,你別害怕。」
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劇痛襲來,我終于也昏了過去。
10
再醒來時,我已經回到京城。
只是不在將軍府中。
屋繚繞著濃重的龍涎香氣味,我幾乎快要抑制不住地吐出來。
見我醒了,坐在床邊的司長澤似乎長舒了一口氣。
他低頭看著我,眼中帶著幾分憐惜:「還好,卿卿醒了。你高熱不退數日,朕心中記掛不已,連上朝都不能專心,卿卿好起來后,可要補償朕。」
「卿卿,如今林肇已經死了,再無人可以阻擋朕與你在一起。等你好起來,朕會封你為貴妃——皇后已逝,朕膝下子嗣單薄,唯有一公主,朕的太子便由你來生,好不好?」
我失神地盯著頭頂奢靡的碧紗帳,了兩下:「……許流昭。」
「許流昭呢?」
司長澤笑了笑,出手來我的臉頰:「卿卿,朕知道,你心里是有朕的。是妖言眾,挑唆你逃離朕的邊,朕已經判了凌遲之刑。」
凌遲之刑。
許流昭,你再不怕,也忍不了這樣的痛吧?
「你放過,你放出宮……」
我抖著聲音說,「只要你放了,我就做你的貴妃,我什麼都聽你的。」
司長澤笑意未變,手卻猛然掐住了我的脖頸,滿意地看著我臉漲紅,咳嗽不止:「卿卿,你本來就該乖乖聽話。記住,奴隸是沒有資格和的主人談條件的。」
仿佛某種無跡可尋的詭異力量,即使了那樣嚴重的傷,我的還是一日日飛快地好了起來。
到了行刑那日,司長澤特意帶我去觀刑。
眾目睽睽之下,許流昭被推出來,綁縛在木架之上。
渾斑駁的跡,臉頰凹陷下去,已經被折磨得不人樣。
唯有那雙初見時就驚住我的眼睛,依舊亮得驚人。
我想起那天夜里破廟中的火堆。
風吹進來,雨落進來。
而那火焰搖曳跳躍,卻始終不肯熄滅。
「許流昭,許流昭……」
我喃喃念著的名字,快要被咬出來。這聲音明明輕得落在風里,一吹就散,卻仿佛聽到了什麼,抬眼向我看
來。
「程卿卿……你別怕。」
還是這麼說。
這話同我說了好多回,哪怕自己已經這樣的境地,依舊記掛著我。
說到底,是我太過懦弱無能。
司長澤站在我旁,于廣袖之下牢牢扣住了我的手腕,輕聲道:「卿卿,好好看著。」
「只要你乖乖待在朕邊,便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若你再不聽話,便是朕千般萬般喜歡你,也不會縱容。」
有人亮出一柄銀匕首,刀刃薄如紙張,從肩頭削下一片薄薄的。
凌遲三千刀。
每一刀都是如此。
若快要昏過去,就潑下一盆鹽水,令清醒。
我張了張,終于哭喊出聲:「許流昭,你別怕!」
「許流昭,你別怕!」
一聲又一聲。
十余尺的距離,許流昭抬起頭來看著我,那雙眼被風雨侵蝕,火焰搖搖熄。著我,艱難地張開,一字一句道:「程卿卿……」
「你別哭,別為我……掉眼淚。」
「我是要去一個平等自由的世界了,那正是我來的地方——終有一天,你也能抵達那里。」
「屆時再會,把酒言歡……」
我哭得渾發抖,司長澤不耐煩地吩咐:「聒噪。割了的舌頭。」
許流昭嗤笑一聲:「天子又如何,你弒父殺兄得來皇位,殘害忠臣,強奪臣妻——司長澤,千百年后史書留名,你必臭萬年!」
司長澤大怒,一甩袖,就要再吩咐些什麼。
我卻趁著這一息的空檔,猛地掙開他的手,撲到許流昭面前。
然后。
出一旁放置的匕首,猛然地、決絕地刺進心口。
「許流昭——!」
這一聲,凄厲如杜鵑啼。
偏著頭,眼中漸漸失去神采,畔笑容卻明亮和:「做得好,做得好,程卿卿……」
「不要再哭啦……」
11
大概是為了懲罰我給了許流昭一個痛快。
那天晚上,司長澤暴至極,給我下了藥,幾乎折磨我至死。
到最后,他一邊掐著我脖子,一邊用力我耳:「程卿卿,你認清現實!若不是你生賤,朕怎會被你引,又怎麼會連丞相都被你所?」
我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幾乎不過氣來,他又松了手,換上一副似水的面孔。
「卿卿,別哭,朕是喜歡你才會這麼做。你可知那些老大臣恨不能排著隊,將他們家中的兒送來后宮侍寢,朕卻一個都瞧不上?」
他抬手,輕輕過我的頭發,語氣不滿:「朕記得,從前卿卿的頭發如綢緞般,如今卻被剪得七八糟,實在可恨,那許流昭真是死有余辜。」
我沒有開口,只是腦中又一次記起許流昭說過的話。
說:「在他們三個眼里,你是布匹,是珠玉,是權勢的代表,是戰利品之一,唯獨不是一個人。」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可我早已知曉,又為何要用的死,將這個答案再告訴我一遍?
因著司長澤的折磨,我又大病了一場。
這一次要嚴重許多,幾乎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被請來診脈。
他們說,我了驚嚇,且藥效過后了不輕的傷,需要好好將養著,不然可能會留下病。
太醫走后,司長澤屏退左右,俯下來,親昵地吻了吻我的額頭:「卿卿放心,前日是朕太過莽撞,如今你還在病中,朕不會再對你做些什麼了。」
他命宮煎了藥過來,吹涼了,一勺勺喂給我喝。我亦聽太醫說了,司長澤吩咐他們在藥中加大量的何首烏,為的便是將我滿頭青養到從前那般模樣。
可我已不想再要。
人一旦嘗過了自由的滋味,再致華的金牢籠,也只是牢籠而已。
只是我什麼也沒說,按照太醫的囑咐,一碗碗地喝藥。
司長澤來看我時,十分滿意:「卿卿如今倒是聽話。等你好起來,朕便封你做貴妃。」
我強撐著坐起,仰頭著他,嗓音低:「我不要做貴妃……」
「如今你后位空懸,若是真心我,就該封我做皇后。」
得我低頭服,司長澤自然喜出外。
我咬著,低聲道:「這些日子,我一直病著,皇上日日來看,卻恪守太醫囑咐,沒有再過我。我畢生所求,不過嫁得一良人,如今想來,林肇并不是我的良配。」
「只是日后,還要皇上對卿卿多加憐惜了……」
我說著,語氣中多了幾分幽怨,「若是皇上再負我,卿卿唯有死路一條。」
司長澤十分高興,他很快下了旨意,要封我為后,賜我皇后才能擁有的金釵,還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封后大典,邀請文武百前
來觀禮。
這百之中,自然也包括了丞相蕭灼。
我順從地聽著,末了,抬起眼,婉一笑。
司長澤便眸加深,長臂一,將我攬進懷里,一邊細細吻著我,一邊問:「朕與林肇,究竟誰更厲害些?」
「臣妾不記得了。」
我撲在他懷里,順從地接著一切,甚至主逢迎,對他里那些不干不凈的辱言辭置若罔聞,「皇上是天下之主,為何要同一個死人計較?」
他大笑著,低頭吻我。
我垂眸,眼神漠然。
12
封后大典前三日,那支獨屬于皇后的金釵終于送到了我手上。
白日里,司長澤和他的臣子在書房議事。
我在花園里尋了一僻靜的地方坐下來,仔仔細細地打量那只釵。
許是為了好看,整支釵被鍛得流溢彩,凰口中銜著長長的珍珠流蘇,另一端則銳利非常,微一用力便在指尖刺出了珠。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想起一樁舊事。
我年歲尚小時,程家有個做菜很好吃的廚子,府中的丫鬟婆子閑話時便說,他十分疼媳婦,每逢月末,便會揣著發下的月錢,去京中鋪子里挑一樣首飾給。
們說起此人,語氣中皆是羨慕。
可過了不久,我去廚房尋人,走錯了路,差錯走到了那廚子的住,見他執一柄兩指寬的藤條,將一個藍婦人得滿地打滾。
圍觀的人都說,是他媳婦弄丟了最貴的一只銀鍍金珠花,該打。
后來……
后來,教養嬤嬤尋了過來,急匆匆將我帶走。
臨走前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那婦人臉上被出兩道痕,卻只是麻木地盯著青石地面看。
我那時候只覺得有些同不忍,卻并沒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忽然了悟。
我與,從來都沒有不同。
我正細細端詳手中釵,卻倏然察覺到一道目。
「誰?」
我攥釵,滿心警惕,卻見不遠的紫薇花叢后走出一個白袍束發的姑娘,瞧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一雙眼卻又冷又銳。
只看了我一眼,那眼中不加掩飾的鋒芒就沉寂下去,換上了順從的溫良:「兒臣見過程母妃。」
我愣了愣:「你……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司錦川,是司長澤唯一的兒。
「兒臣正是長樂,勞母妃多加記掛。」
往前走了兩步,在距離我一尺之遙的地方停下,抬眼瞧著我,「聽聞母妃三日后便要封后,兒臣便在這里先行賀過母妃了。」
對視片刻。
我繃的后背漸漸放松下來,輕聲道:「多謝公主。」
傍晚時分,司長澤再次來我宮中,問及了白日里的事:「聽說今日卿卿遇上了長樂,可有說些己話?」
我用勺子慢慢喝著湯:「不過閑話幾句而已,長樂是個很害的孩子。」
「子向來溫吞怯懦,半點都不像朕,倒像早逝的先皇后。」
司長澤不以為意,隨口說了兩句,忽然拿出一只細長頸的青玉酒瓶,眸沉沉向我。
「卿卿今日陪朕試些新鮮花樣如何?」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封后大典當日,天不亮我便被起來,一層層錦華服加,發髻復雜,上綴無數寶石珠花,最后才簪上了那支長長的金釵。
司長澤進屋看到我,眼中閃過一暗。
接著便湊到我耳邊,低聲說:「卿卿這麼,真想將你藏起來,不許任何人看見。」
一模一樣的話。
上一個這樣說的人,如今已在黃泉之下。
可許流昭死得那樣慘烈,在眾目睽睽下被一點點凌遲。
我又怎麼能容忍罪魁禍首悄無聲息地死去。
我笑了笑,手挽住了他手臂。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我與司長澤并肩一步步走上高臺,目掃過臺下的蕭灼,他仍是一副蠢蠢、暗流涌的神,想來并未死心。
我漠然地收回目,將要上最后一級臺階時,腳下忽然一個踉蹌,踩住了長長的擺。
「啊——」
我一聲驚呼,司長澤下意識想要扶住我,卻被我整個人撲倒在高臺之上。
日晃眼。
我拔出發間銳利的金釵,借著驟然散落的長發的遮擋,如腦海中排演過千百次那樣,用力刺進司長澤脖頸。
幾乎完全刺穿,又拔出來。
滾燙的鮮濺了滿臉,舌尖甚至嘗到了一甜腥。
只這一瞬。
我只有這一瞬的機會。
我用盡全力氣,死死著司長澤,不許他掙扎,低頭咬住那正在汩汩冒的傷口,用牙齒拼命撕扯,仿佛叢林野茹飲般,將一點點擴大。
司長澤眼神飛速渙散,他死死盯著我,眼睛里是刻骨的怨毒。
可因為傷的是嚨,他甚至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許流昭,我錯了,我說錯了。
我是程家嫡,可我沒有父母哥哥的寵,沒有穿不完的錦華服,沒有待我始終如一的夫君,沒有得見天后的多加贊許。
我什麼也沒有,唯有這,是完完全全屬于我的。
13
司長澤的氣息終于消無。
一同消散的,還有那囚了我太久太久的金牢籠。
腥氣彌漫開來,周遭的人察覺到不對,前來查看,便如遭雷擊。
「護駕!護駕!」
衛軍一擁而上,將我從司長澤的尸上拖開,我從他們眼中倒影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樣,頭發散,滿臉滿口鮮,宛如索命惡鬼。
「程氏,你竟敢弒君,莫非瘋了不?!」
衛軍首領揮手下令,「殺了!」
高高舉起的劍刃反寒,就要刺我心口時,卻有一道聲音響起:「放肆,還不住手!」
司錦川自人群中走出,一步步走上高臺,鎮定自若道:「父皇已死,膝下又尚且無子,便由本宮承襲皇位,諸位可有異議?」
朝臣們面面相覷。
片刻后,有人躬行禮:「自無不可。只是公主若今日登基,合該置了這弒君的逆賊。」
司錦川微微挑眉,并未立即說話,只是泰然坐在了高臺的皇位之上。
「諸卿可知,程氏本是已故的將軍林肇之妻,二人青梅竹馬,恩非常。只是一夜之間,林將軍戰死沙場,程氏被通緝后,則離奇宮,了本宮父皇認定的皇后——」
微一停頓,「父皇一代明君,怎會做出此等殺臣奪妻之事?依本宮看,分明是被邪祟附。」
「如今程氏除去邪祟,父皇在天之靈終得告,合該好好嘉獎才是。」
三言兩句,這天大的罪名便蓋棺定論。
我想到司長澤的話。
他說司錦川溫吞怯懦,難大。
實在荒謬。
此后數日,我安靜待在后宮,眼看司錦川一點點放出底牌,收歸打了那些對尚有異心的臣子,又置了蕭灼,以勾結邪祟之名將他收押死牢。
最后,來后宮見我。
「朕如今能順利即位,還要多謝程姑娘那日義舉。」
「是我該謝你,原以為殺了司長澤,我必死無疑。」
我扯了扯角,「只是他畢竟是你父皇,我以為你亦會降罪于我……」
「怎麼會?」
司錦川失笑。
走過來,在我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我自便不曾與他見過幾面,一直是我母后教養著我。可他忌憚我母后娘家勢大,找由頭殺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掐著我母后的脖子灌下毒酒時,我就躲在一旁的箱里看著。」
「程姑娘,你同我母后很是相似,只是比要勇敢太多。至死都念著司長澤那點好,不肯還手,不肯先發制人,也不肯相信他真的會殺了自己。」
提及母后,司錦川的嗓音漸漸低落下去,令我覺察不出,語氣究竟是嘆惋,還是悲傷。
我轉著手中茶杯,微微垂眼:「我本也不是什麼勇敢的人。」
是有人救我。
有人教我。
有人如一陣風帶我飛過泥沼,然后就此消散在曠野。
司錦川問我:「程姑娘可有什麼心愿?便是你要封個什麼爵位,我也可答應你——」
「我想出京。」
我放下茶杯,抬眼看著,一字一句,「有人告訴我,世間萬生而平等自由,子不該困于宅院之間,萬里山川,江河湖海,都值得一看。」
14
出京的前一天夜里,我終于又夢到了許流昭。
此前無論我如何努力,總是不我夢。
而此刻,夢里的頂著一頭極短的頭發,穿著利落的奇怪衫,微笑地看著我,卻在見我滿眼淚水時嘆了口氣。
「程卿卿,你怎麼又哭了?」
我哽咽著說:「……我好想你。」
「我并不是死了,而是回到了我的世界。」
著我,眼睛里芒璨璨,「想我的時候,就抬頭看看月亮吧。我們雖然不在一個世界,卻在同一月亮之下。」
我睜開眼。
許流昭的臉消失不見。
黑夜中唯有月無聲落下。
第二日天際泛白,薄霧翻滾里,漸漸有金日越來越盛。
我一路策馬揚鞭出京,如飛鳥撲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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