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歡聲笑語，竹煙花不斷。

白彧將木箱子反扣當凳子，坐下后將一截擺鋪在另一個木箱底上，拍了拍示意甜寶坐下。

甜寶角微了下，“我沒那麼怕臟。”

“是我不想你臟了裳。”白彧抿笑，仰頭看天上明月。

年初一的夜，風雪依舊，雪花綿綿如羽絮，被屋檐攔在方尺之外，在月下竟出幾分溫。

“這兩個木箱子是當初你為了驗證溪水功效，拿來種東西用的，我與你分別照看一個箱子的作，上面的字是我所刻。”回想當初，白彧眼里更溫，角不自覺翹起，噙上一抹笑意。

甜寶視線從他角笑意掠過，仰頭看雪月，“我想不起來了，什麼溪水？哪里取的？”

“取自你的空間，那是只有你一人可見的神奇地方。有取之不竭的溪水，有用不完的藥材，嗯，還有吃不完的梨。”白彧角笑意擴大，側眸朝甜寶嘚瑟眨眼，“你只跟我一人親口提過那個所在。”

“……”甜寶也側頭看他，眼里全是茫然，腦袋全是問號。

這些聽來像是話本子上的天方夜譚，但相信白彧不會騙。

“那個地方能收一切死，白、魯嬤嬤、石英都曾被你放進那里蘊養，嬤嬤也是因此得死而復生……”

耳邊，青年嗓音涓涓，甜寶自己腦袋，又看看自己雙手，越發覺得神奇。

及后對著腳邊一塊小石子，瞪著眼睛念，“收！”

毫無反應。

反復試了好幾次，小石子依舊在原地好好待著。

甜寶，“……”

“兩年前你為了救人，將能力用到極致，許是因為支過度，許也有失憶的原因，所以暫不能再使用那空間。”

“或許再不能用了呢？”

“那又如何？”青年聲線輕平穩，帶著讓人心安的笑意，“有是好事，沒有也不可惜。有沒有空間，你都是你。只要你安在。”

甜寶再次扭頭，對上青年映在月下雙眸，問，“大家都我甜寶，你為何我九兒？”

聞言，白彧眸轉而深幽，他定定凝著，“你失憶前我已經告訴過你答案，若想知道，就把前事想起來吧……九兒。”

一聲九兒溫繾綣，很低很輕的喚。

甜寶卻覺這聲輕喚震耳聾，瞪著眼睛心跳如雷，“……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

下一瞬，白彧旁邊的箱子上空了，子不見了影，只留下他鋪陳在上的擺，擺上幾條被折的凌褶皺。

后右側后窗砰地一聲響，被人關。

白彧，“……”

白彧，“……”

靜默片刻后，愉悅笑聲從他口腔逸出，久久不絕。

甜寶打出來的直球，把自己嚇跑了。

靠菜園右方的房間就是甜寶睡房。

房里沒點燈，黑漆漆一片，關上窗戶后更是手不見五指。

一門之隔堂屋里，長輩們言笑晏晏不斷。

窗戶外，青年愉悅笑聲也源源傳來。

甜寶背手在房中走來走去，人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渾冒熱氣。

丟人了，丟人了！

剛才腦子了一下，沖回房關了窗才反應過來，跑啥？！

不戰而逃絕對不是蘇甜寶會干的事兒！

但是再出去也不可能，那不更丟人麼。

……白彧笑個屁啊？

嘖！

……

翌日一早，甜寶照例在嘈雜聲中醒來。

頂著兩個黑眼圈翻下床，要出門前破天荒撈起桌面上銅鏡照了照。

臉上橫七豎八的疤痕還在，雖然抹藥后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個丑姑娘。

“對著這張臉都能說喜歡。”甜寶扔了銅鏡，搖頭吐槽，“嘖，忒重口了！”

堂屋里火盆子已經燒得旺旺的。

家中長輩小輩們皆已在座，連年年歲歲都在旁邊跑圈圈，嚷著要吃燒糍粑了。

甜寶是起得最晚的一個。

“姐姐，你先去洗漱，冰兒給你烤糍粑，待會就能吃！”冰兒看到就眼睛發亮，玉白小臉笑更燦爛。

甜寶順手在腦袋上了把，要走去灶房時，又停了下腳步，把自己的臉懟到冰兒面前，“冰兒，我臉上這麼多疤，你看了怕不怕？”

“不怕！姐姐臉上有沒有疤，冰兒都最喜歡你！我喜歡的可不是姐姐的臉，那太淺了！”

年年歲歲湊熱鬧，“最喜歡姐姐！”

甜寶心里涌出綿綿小氣泡，舒坦得不得了，角翹起，“真是傻孩子。”

眾人，“……”

噗嗤悶笑迭起。

蘇阿笑嗔，“老氣橫秋，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

甜寶腳溜。

那不能，二十三歲了。

長輩們笑了一陣，笑容回落，看向淺笑靜坐一隅的俊青年，“阿離，今天就要啟程？”

魏離嗯了聲，“這次出來這麼久，朝中事務全由甘老跟紫叔叔擔待，如今既安心下來，也該回去了。”

蘇老漢點點頭，“是該回去了，你有你的責任，擔著一國百姓哩。回吧，不用擔心我們。”

“你的擔子是最重的，阿爺阿幫不了你啥……自己照顧好自己，再忙也要記得吃飯。小文說你忙起來，時常連飯都忘了吃，半夜三更還在批折子憂國事。”

“嬸嬸去給你收拾東西，家里自己曬的大葉茶、打的米餅子多給你帶點，都是你喜歡的。”

“姑姑制的一些補藥丸給你準備一袋子，你也帶上。宮中有太醫，這些補藥你雖不缺，但也是姑姑一番心意。藥丸是用毒老的方子制的，藥效極好。”

“阿離哥哥，抱抱！你馬上要走了，多抱抱年年歲歲！”

魏離失笑，將年年歲歲抱上膝頭。

馬上又要離開了，心頭自然不舍。

但是親人的殷殷關切與理解，亦會讓他往前的步伐更堅定。

他肩承一國百姓福祉，得失取舍之間，本不容他任。

既如此，他就做個勵圖治的好皇帝。

讓阿爺阿他們在有生之年，能親眼看到他打造出來的盛世。

方不負恩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