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氣而去。
他是席玉喜歡的人,我不能讓他出事。
刺向柳賦的箭被我劈了,可我后卻傳來箭之音。
我急忙轉。
席玉倒在我面前,鮮噴涌。
17
說不清是三支還是五支長箭,穿了的后背。
冷冰冰還泛著銀的箭尖自前穿出,還粘著。
我全的像是滯住了。
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人。
我手抖如篩,甚至都抱不穩席玉。
「不是讓你別下來的嘛……你怎麼又不聽話?」
「笨蛋……我不來,你就要被刺刺猬了。」
席玉半闔著眼,抬手輕輕拭過我的臉,勉強扯起角:「憐音,別哭……別打了,快離開……讓楚清寒帶你離開……」
說完,手耷拉下來,再也沒了聲息。
「席玉!」
我徹底崩潰。
口息越來越重,心頭仿佛有無數只蟲蟻噬咬,痛苦至極。
席玉的在我懷里慢慢變涼,變冷。
正如我的心。
所謂玄門正道之人,正猙獰著丑惡的臉,打著正義之名,滿足自己的私。
枉為人也!
我冷笑一聲,回過神來。
楚清寒一直結印擋在我前,額間,臉頰,脖頸,都有跡。
一人之印,擋不住萬箭穿心。
我祭出縹緲琴,抬手琴。
曲一出,斷萬箭。
放下席玉,我飛上城樓。
「相至此,什麼祖訓師訓,我通通不守又如何?開城門!」
厚重城門緩緩打開。
眾人瞠目。
守在城門后的,只有十幾個姑娘而已。
18
我被師父撿回仙城的時候,才八歲。
師父告訴我,世間,為,男為。
但還有一種子,生于時,五行屬,乃是至之。
至之克邪,守孤鬼。
說,我便是這種子。
而我的使命,便是鎮守仙城,守住那片墳冢的孤魂野鬼。
幾百年前,仙城只是兩國界的一個小城。
可戰火紛飛,仙城了邊塞要地。
數不盡的士兵在此殞命,難以魂歸故里。
久而久之,仙城變了一座鬼城。
孤魂野鬼怨念深重,卻又除不盡,斬不清。
所
以那時的城主便尋了十位至之,授靈琴之,洗魂安息,鎮靈。
此后,仙城便為了一個獨立于黑白兩道之外的存在。
非正非邪,不問紛爭。
各種傳言漸漸散播開來。
但沒人知道,守著鬼城百年的,不過是十幾位小姑娘罷了。
鬼城傳聞真相大白。
可似乎還有一些人不相信,越過我們,直直地朝城走去。
我冷笑一聲,撤下所有結界。
別人的爛攤子,為何要我來收拾。
既然他們想尋寶,那便去尋吧。
我全力氣盡褪,仰頭一栽。
一片狼藉之中,一個人輕輕攬住了我。
懷抱溫熱,帶著清淺的烏木沉香。
我繃著的子瞬時癱。
終于可以大哭一場。
楚清寒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低地開口:「姐姐,我們回家。」
19
仙城一戰,震驚世人。
鬼城的確有鬼,可人心之鬼更為可怕。
那些玄門修士將仙城翻了個底朝天。
得到的,也只是一又一尸骸。
沒了結界,厲鬼怨氣沖天。
踏仙城的玄門修士非死即傷,場面一時難以收拾。
逍遙宗鼎元老仙師出關,重新設界,鎮邪。
他與那日參戰的宗派立下約定,世世代代都會派人鎮守仙城。
我再也不是什麼仙城城主了。
師父說我的使命是鎮邪,我一直不認同的話。
我可以盡我所能守城鎮邪。
但我不應當一生都為其所困。
我有想的人,想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
我的使命,應當是好好活著。
楚清寒的毒已經解了。
我單槍匹馬殺到了修羅門,將那沈厭痛扁一頓,拿到了解藥。
他自詡聰明。
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
自負如沈厭,心中何其挫敗。
想來他應當能消停幾年。
我跟謝裕安講著我殺到修羅門的英勇事跡,攥了攥拳頭示意。
「若沈厭再生是非,我就……」
「你就如何?」
話音未落,楚清寒便抬腳進院,臉一沉。
我立馬慫了,道:「我就坐視不理。畢竟他們正邪紛爭,同我有什麼干系?」
他聞言,這才緩了臉:「以后不可獨自涉險。」
我桀然一笑:「遵命!」
自從我從修羅門拿了解藥回來,楚清寒生了我好幾天氣。
待我將自己里三層外三層都給他檢查一遍,確認完好無虞之后,他才肯放過我。
明明是為了他去的,回來還要跟他服。
隔壁嬸子聽了,直罵我沒出息。
沒辦法。
如果對方是楚清寒的話,我是真的沒法有出息。
謝裕安見楚清寒回來,趕忙端茶上前:「師父回來啦。」
那日之后,謝裕安便主退出逍遙宗。
連拜的什麼宗主師父都不要了。
轉頭拜了楚清寒為師。
他年紀雖小,卻善惡分明,知世故而不世故。
的確是塊玉。
楚清寒抿了口茶,從包袱里掏出一壇酒,對我示意。
我垂了垂眼。
今日,是席玉的生忌。
席玉和柳賦被我們葬在了姑蘇的一株桃樹旁。
姑蘇是柳賦的故鄉。
桃花,是席玉最的花。
我和楚清寒也在姑蘇定居了。
席玉的生忌在秋末。
算起來,離開我已有三月之余。
我們拎著酒上山,來到了那兩小小的墳塋旁。
我輕輕著席玉的墓碑:「席玉,我來看你啦。還有柳先生,好久不見。」
山野靜寂,唯有風吹枯葉,沙沙作響。
「師父說,這是柳賦命中之劫。應下此劫,來世無憂。相信席玉姑娘,亦是如此。」
楚清寒蹲下子,摟住我。
我順勢席地而坐:「你師父難不是神仙轉世?回頭也給我算一卦唄。」
楚清寒垂眸,畔漾起一抹笑。
「師父早就算過了。」
我不解:「有嗎?」
「蕭大城主的命定之人,在那昆侖之巔。」
我一怔愣,啞然失笑。
是那個白須道人。
原來一切早已注定。
昆侖之巔,十九歲的蕭憐音遇到了十七歲的楚清寒。
就像這棵桃樹。
即便如今干枯敗落,但早晚有一天它會遇見屬于自己的春日,恣意綻放。
有
緣之人,無論命運如何,兜兜轉轉,總會相逢。
蕭憐音和楚清寒如此。
席玉和柳賦亦如此。
(正文完。)
番外
傳說在昆侖之巔,住著一位清冷神君。
飲冰食雪,不沾凡塵。
不人心生神往。
可昆侖山是一座大雪山,常年銀裝素裹,冰冷嚴寒。
從未有人登頂。
百年前,有一位年,頂著風雪,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登上了昆侖之巔。
滿目冰雪,不見。
干糧和水都沒了,連寒的棉都沾滿雪水,重冰冷。
就在年以為自己將葬于此之時,眼前忽然一閃。
一人負手而立,出現在他的面前。
青衫長劍,墨發玉面。
正如傳聞中的昆侖神君。
沒等年開口,神君先說話了。
「你我有師徒之緣,你且先留下吧。」
年此行,正是為了拜師而來。
神君看樣子有收他為徒之意。
年欣喜若狂。
從此,他便留在了昆侖山。
神君雖沒收他為徒,卻讓他住進了藏書閣。
仙書典籍,隨他翻閱。
昆侖山清寂, 他埋頭苦讀,也不知過了多時日。
神君和昆侖山的雪一樣, 又冰又冷的。
不說話,常常盯著一張古琴發呆。
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直到有一天, 昆侖山出現了一抹明之。
那子踏云而來, 手執一柄鐵劍,朱紅錦袍似, 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阿寒, 我回來啦!」
神君低頭。
下一刻,他抱住那子, 將臉埋進了的頸窩。
「姐姐,我好想你。」
嗓音低黏膩, 像小孩子撒一般。
年瞠目結舌。
原來神君私底下, 竟是這般格。
年像是窺到什麼一般。
那位姑娘是仙界戰神, 時常征戰四方。
每隔幾月, 便會出征。
在的時候, 神君又又乖。
離開的時候,神君又會恢復往日清冷。
年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忽有一日, 神君把年到了大殿。
神極其嚴峻。
神君說,他將回,歷天劫。
為一名凡人, 與年重逢。
原來他們之間的師徒之緣,不是他拜神君為師。
而是為凡人的神君,拜他為師。
「期待與先生重逢之日。」
這是下山前,神君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自己先生。
年這才意識到, 自己原來在昆侖山住了十年了。
那日之后,神君和神殿,都消失了。
曾經的年憑借在昆侖所學,降妖除魔,濟世救人。
并且創造了天下第一玄門宗派, 逍遙宗。
可年變了白發老翁,卻還是沒能等來轉世的神君。
就在他以為昆侖山的神君只是南柯一夢時,天邊霞乍現, 仙氣沖天。
他找到了神君轉世的孩子,將他帶回了逍遙山。
并給他取名, 楚清寒。
十七年后,楚清寒去昆侖山尋劍。
而鼎元,就是那位年, 則去了仙城, 找了一個人。
其實在他找到神君轉世的前兩年,他早就遇見了轉世的戰神。
那位姑娘名蕭憐音,是仙城的城主。
鼎元不嘆,也只有戰神之威, 能鎮得住這鬼城。
他不知道神君是否早有預料。
但他覺得, 自己總要做些什麼。
前世他們離合不斷,聚離多。
今生,他希神君能和他心的姑娘,好好相守一生。
也算是不負昆侖十年。
「姑娘命定之人, 就在那昆侖之巔。」
鼎元立在云端,瞧著風風火火出門的蕭憐音,著胡須笑了。
像當年一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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