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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文·佩皮斯在房間里煩躁地轉著圈,走過桌子時,他從擺在那里的鏡子看見了自己的臉。
那張蒼白的臉在燭的照映下愈加焦黃憔悴,眼睛布滿紅,角帶著臉上的一起向下垂,本就出了油的頭發也因為一次又一次煩心的抓弄而變得七八糟。
他“嘖”了一聲,再次轉頭看向四周的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給屋子里的東西估值了。
在昨天晚上,外面響起廝殺聲之時,他就慌地想要收拾值錢的東西,然而最后,他發現自己最有價值的資產就是這個房子。
蓋文·佩皮斯是生活在通恩的男爵,曾經從家中繼承了一塊土地,可多年前,外地的貴族們來通恩瓜分土地時,有人開出了極高的價格,他就把那塊土地賣了出去。
當時通恩高價賣出土地的貴族不止蓋文·佩皮斯一個,賣出土地的通恩貴族們甚至會在聚會時嘲笑買那些買土地和花大價錢與大地主聯姻的貴族們,認為他們是“外地的傻蛋”,因為他們缺乏對糧食最基本的認知,買下土地的價格幾乎不可能靠種地回本。
蓋文·佩皮斯是笑得最大聲的人之一,他覺得外地貴族人又傻錢又多,才讓自己狠狠掙了一筆。
那時蓋文·佩皮斯以為可以靠那筆巨款樂一輩子。
現實給他上了狠狠一課。
同樣一塊地,可以種小麥,也可以種深藍。人們離不開小麥,也容易對深藍上癮。
深藍有明顯的等級,最次的深藍難以下咽,而最純的深藍的價格幾乎快要超過黃金。
貴族與平民不同,他們會穿著鮮的服,在奢華的客廳里開沙龍,坐在舒適的沙發上,舉著高腳杯品味最純的“深藍”。
貴族們稱其為品味,品味是份與地位的象征,倘若一個貴族,淪落到與貧民一起,去祈禱堂拿混在食里的免費劣質深藍,那他就會變貴族們的笑柄。
而那些“外地的傻蛋們”,不僅帶來了買土地的金子、深藍的種子,還帶來了費爾頓城的奢華風氣,昂貴的和配飾,貴族們為了彰顯自己的地位,甚至另建了一個祈禱堂,而把通恩原本的神殿變為貴族專屬。
于是,蓋文·佩皮斯的錢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賣地賺到的錢又流回到那些曾被他嘲笑過的“外地的傻蛋”手里。
后來通恩的土地幾經易主,掌握通恩土地的貴族們漸漸固定,蓋文·佩皮斯卻變得越來越窮,當他手中的錢再也沒有辦法維持奢侈的生活時,他的名字便在貴族聚會的名單中消失了。
這樣的貴族不止蓋文·佩皮斯一個,那些在沙龍中與他相談甚歡的貴族們也都遭遇了同樣的命運,有些人的損失比蓋文·佩皮斯更大,曾有一個通恩貴族陷瘋狂,站在曾經屬于自己的土地上大罵那些外地的貴族們齷齪下流,說他們是不擇手段的騙子。
后來那個潦倒的通恩貴族被騎士們從田地上拖回了家,為了許多人的笑柄。
也有落魄貴族長途跋涉到費爾頓城,去向國王康拉德·索耶告狀,控訴那些買走他土地的家伙,他把那些外地貴族們描述了無惡不作的魔鬼,并細數自己家族祖上的榮耀,哭訴因為那些魔鬼而變得落魄的現在。
然而這些話并沒有打國王。
“你說那些人奪走了你的土地。”國王康拉德·索耶這樣問道,“那你們為什麼沒有守好祖輩為你們留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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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些魔鬼了我們,國王,他們一定是和魔鬼簽訂了契約,我們才會被金錢蒙蔽眼睛。”
“可你們也沒有合理利用好那些金錢,你們沒有經住。”康拉德·索耶說,“這都是你們自己造的。”
“不、不是的,我尊敬的國王!”潦倒的貴族匍匐在地,哭道,“魔鬼設下了天羅地網,他們帶來了奢靡的,他們對我們說,若是我們不用銀質餐,若是我們不帶金子做的袖扣,若是我們不參加沙龍與晚宴……我們就會墮落,我們就會被拋下,淪落平民,被貴族所不齒,無法真正的榮……我們像一匹的馬,不停地追逐著魔鬼制造的虛假的胡蘿卜……啊,陛下,求您主持公道!”
“不,”站在一旁的阿博特公爵說道:“他們不是魔鬼,只是你們愚蠢得無可救藥。這世上有許多可以保全財富與名譽的方法,聰明人可以輕而易舉地保護自己的財富,而你卻不行,即使你找無數的借口,也無法掩蓋失敗的事實。”
匍匐在地的貴族抬起頭,但他看向的并不是那個通過各種手段在通恩占據了大片土地的阿博特公爵,而是擁有最高權力的國王。
潦倒的貴族滿臉哀求,一遍又一遍地訴說著家族對王室與神的忠誠與付出。
國王臉上泛起了嘲諷的微笑,那個微笑令匍匐在地的貴族心寒。
“那麼,你想怎麼辦呢,爵士?”坐在王座上的康拉德·索耶前傾,語氣親切地問道,“既然你如此氣憤,不如就按照規則行事,進行一場決斗吧?班布爾神會為有理者獻上祝福,若是你贏了,我就讓你控訴的貴族把你的土地地契還給你。”
那個落魄的貴族臉變得煞白。
“怎樣?”國王重復道,“為了家族的榮譽,你可以接吧?”
無數的目了過來,巨大的力襲來,在周圍貴族的竊笑與私語聲中,落魄貴族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脖子,抖著低下了頭。
最后,那個貴族死在了決斗場。
“很可惜。”國王慨道,“但這是個公平的決斗,不是嗎?以后如果有同樣的況,就都這樣做吧。”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通恩,其余人討論起這件事的時候,也會嘲笑那個落魄貴族的愚蠢--國王是深藍買賣的益者,貴族們會向王族和神殿獻上大量的金錢和最純的深藍。
所以在國王提出決斗者這個方法時,落魄貴族的命運就注定了,畢竟他養不起騎士,只能親上陣,而被深藍和樂腐蝕心的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戰勝裝備良訓練有素的騎士。
康拉德·索耶選擇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那之后,無人再去費爾頓城申冤,也無人質疑國王的英明。
那匹的馬最后還是在追逐虛假的胡蘿卜的過程中死去了。
……
蓋文·佩皮斯一邊回憶,一邊繼續在房間里踱著步。
即使外面已經安靜下來了,他依然不知道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貴族間的斗爭,還是強盜的侵,亦或是平民的起義……難道是波伊·亞爾曼對林塞巫的討伐怒了巫?
他踱了一晚上的步,思索這一夜對未來的影響。
蓋文·佩皮斯的妻子瓊起床了,走到燭臺前,“呼”地一聲吹滅了燭燈,拉開了窗簾。
太還未完全升起,天空呈現出一種淺墨似的藍,清晨的涼氣隨著窗簾的拉侵了房間,浸了蓋文·佩皮斯的里,讓熬了一個通宵的他打了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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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蓋文·佩皮斯急匆匆地拉上窗簾,罵道,“誰讓你打開窗簾的!”
“外面已經沒聲音了。”瓊說:“點著蠟燭多浪費。”
“愚蠢!”蓋文·佩皮斯罵道,他掀起窗簾一角,往外看去,“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敢出門,你竟然還拉開窗簾!”
“那又怎樣?”瓊提高了聲音,“我們是有錢的家庭嗎?你掙回來過多錢?全部錢都用在蠟燭上以后用什麼買食?您還以為您是有人服侍的貴族嗎?蓋文·佩皮斯先生!”像是與他作對一樣,大力地拉開窗簾,吼道,“害怕?怕什麼?還有什麼比貧窮和無用的丈夫更可怕?我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這是我家!我可以拉開窗簾!”
蓋文·佩皮斯被妻子訓斥著,習慣地低下了脖子,起了肩膀,但很快,他就滿出了滿不在乎的表。
“哈,這個夜晚,通恩任何一個貴族都無法安心睡去。”蓋文·佩皮斯用力眨了眨干的眼睛,自言自語道,“連我都如此擔憂,他們肯定更加害怕。”
他還想高談闊論一番,但是瓊完全沒理會他說什麼,只是不停地嘟囔著蠟燭的事。
哈,這日子。蓋文·佩皮斯想,真是爛了。
蓋文·佩皮斯的錢花完后,為了得到免費的深藍,曾經去過一次祈禱堂,那時他為了彰顯自己與平民的區別,穿著貴族的服飾去的祈禱堂,他本來以為這會讓他有些底氣,也會讓那些平民尊敬自己,可是他沒有獲得任何尊敬的目,那些平民看著他的目充滿了諷刺,甚至有人怪氣地問道:“這不是佩皮斯家的蓋文先生嗎,您是來祈禱堂視察的?”這話得周圍人哄堂大笑,蓋文·佩皮斯又氣又,逃也似的離開了祈禱堂。
那之后,蓋文·佩皮斯再也沒有去過祈禱堂,他不去工作,也不再際,每天只是在家里待著,需要深藍時,就讓兒去拿。
蓋文·佩皮斯甚至開始覺得當初那個死于決斗的貴族非常幸運,因為那些過著貧苦生活的普通人連馬都比不過--追逐著虛假胡蘿卜的馬至有過錦玉食的生活,而平民更像從來沒有吃過新鮮青草的騾子,為了一口又干又的樹皮拉著磨,在狹小的空間里一圈一圈地,無休止地轉著。
更讓蓋文·佩皮斯意外的是,自己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妻子瓊。
瓊哭過,也鬧過,但當家里的食越來越,而不爭氣的丈夫又每日癱在家里無所作為的時候,瓊干了眼淚,出去找工作了。
蓋文驚異于這個人的韌,完全拋下了貴族夫人的尊嚴,像普通人家的人一樣,去做一些活,甚至還因為做得不夠好,被那些平民冷嘲熱諷。
但即使如此,瓊也沒有放棄,靠著那些活,讓全家維持著最低的生活水平,直到他的大兒嫁出去,時不時送一些錢回來做家用,家里才得以松一口氣。
蓋文對自己的妻子的很復雜,一開始他覺得愧疚,生出了被人養著的丟臉,后來,他開始因為那樣的丟臉而覺得憤怒和惡心,并為自己的過錯找了無數的借口。
是的,這不怨我,蓋文想,瓊之所以能做那些活,是因為天生下賤,愚蠢又上不得臺面,多虧了我才能為一個貴族夫人,現在不過是回到了原位,那些活兒本就是應該做的。
蓋文每日對瓊和孩子指手畫腳,故意把家里弄,指使們做家務,在們做的每一件事上挑錯,用晴不定的臉和脾氣來嚇唬們,以此來維持一家之主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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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瓊也不像原來一樣唯唯諾諾,的脾氣變得像手上的繭子一樣大,甚至學會了用各種不堪目的詞來辱罵蓋文·佩皮斯。
“只有下等的人才會這樣發瘋。”蓋文·佩皮斯低聲道,“看那瘋樣。”
最開始,蓋文會和瓊互罵,但現在,蓋文·佩皮斯已經清了瓊的脾氣,他知道怎樣惹怒,也知道怎樣用蔑視和冷理得瓊發瘋,瓊的每次暴怒都會讓蓋文·佩皮斯到控妻子的滿足。
聽見瓊摔洗臉盆和大聲質問“你說什麼”的聲音時,蓋文·佩皮斯到了一暢快,他沒有回答瓊的問題,而是擺出了悠閑的模樣。
就在這時,蓋文察覺到了一個視線。
他的二兒,思薇法正在看著他。
“有人敲門。”思薇法說。
蓋文吼道:“那你不為什麼不去開門?!”
思薇法沒有回答他,轉過去做自己的事了。
蓋文只好走到門口,打開門,沒好氣地問道,“誰?”
看清站在門外的人后,蓋文的聲音和表都變了。
“您有什麼事嗎?”蓋文客氣地問道。
門外站著一個仆,的服上繡著索爾伯爵府的家徽。
“尤金男爵邀請通恩所有的貴族去索爾伯爵別館,”仆說道,“有事商議。”
“索爾伯爵府嗎?”蓋文的眼睛亮了,他咳嗽了一聲,道,“請稍等,我收拾一下。”
他關上門后,激地沖向柜子,翻找出許久不穿的禮服和領帶,急匆匆地穿上,無視了瓊的質問,出門坐上了仆帶來的馬車。
馬車里坐著兩個貴族,他們面容憔悴,臉凝重,顯然也是一夜未睡。
蓋文上車時,那兩個貴族正在討論昨晚的事:“所以,討伐隊本沒有傷害到那些巫,還激怒了們!”
“巫!?”蓋文抓取到這個關鍵詞,問道,“昨天晚上的事,是巫引起的?”
“是的,守城士兵本抵擋不住會巫的巫,”其中一個貴族說道,“巫殺死了亞爾曼伯爵,把他的頭顱掛在了城門上,還占領了亞爾曼伯爵伯爵府。”
蓋文道:“那些巫也太無法無天了,班布爾神會懲罰們的。”
另一個貴族道:“不,那些巫本不怕班布爾神,昨天們就在祈禱堂附近的鐘樓施展巫,而現在,們正在圍攻神殿。啊……”那個貴族抱住了頭,“我為神殿捐了那麼多錢,班布爾神一定得保佑我。”
蓋文安他們道:“別擔心,不過是些人而已,尤金男爵我們過去,一定是想集合我們的力量把巫趕出去。況且,亞爾曼伯爵本就……”從來沒有接到過亞爾曼伯爵聚會邀請的蓋文聳了聳肩,出了一曖昧的微笑,“你們懂吧,就能力來說,很多人都比他強。”
與那些憂心的貴族們不同,蓋文現在無比充實,甚至快樂,他都要記不得自己上次像個貴族一樣,和其他貴族對話是什麼時候了,而現在,在這個馬車里,他又找到了原本的榮。
“集合我們的力量?我們還有什麼力量?我唯一的騎士被征進了討伐隊,現在生死未卜!”那個抱著頭的貴族瞥了一眼蓋文,“既然你也是貴族,應該知道養一個騎士有多費錢又多難吧?”
“哦,我當然知道。”蓋文含糊地說道,“若不是那個該死的討伐隊,巫也不可能侵通恩。”
于是那兩個貴族便開始罵起亞爾曼伯爵,說正是因為他的多次討伐浪費了許多兵力,才導致通恩被巫侵,在討論的過程中,他們再沒有看蓋文一眼,蓋文幾次話,也只獲得了冷淡的回應,幾次下來,蓋文便不再自討沒趣,抱著手臂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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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文用余看著旁邊的貴族,即使那人表現得憔悴又萎靡,禮服卻一塵不染,熨燙得沒有任何褶皺。而蓋文的子上卻有一條因折疊而起的痕,那條痕是如此刺眼,針一般地扎了蓋文心里。
他盡量自然地用手遮住了那條痕,并且高傲地揚起了頭。
即使他空虛得像一張易碎的枯葉,他也會裝出自信的模樣,因為蓋文很清楚,他們不會去尊敬他們認為下賤的東西--即使他親吻自己的鞋底,對自己表達效忠,對自己一心一意。
就像國王不會尊重那個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潦倒貴族,貴族不會尊敬奴隸,蓋文也不會尊重瓊一樣。
馬車最后停在了索爾伯爵別館門口。
蓋文下馬車的時候,看見有一些貴族家主從另外兩輛馬車下來,以往貴族們都是單獨使用馬車出行,而今天,三兩馬車就幾乎裝滿了通恩的全部貴族家主。
沒有隨仆人、騎士,更沒有家屬。在這種急時刻,所有人都把怨言放進了肚子里。
在仆引導著走進別館的過程中,蓋文又從其他貴族那里聽到了一些訊息:昨天晚上,奧斯汀子爵因為炸喪命,史沫特萊子爵也被燒死,除此之外,還有幾個貴族家里發生了炸和起火,而在昨天的戰斗中,守城的士兵們也損失慘重……
怪不得貴族們一收到索爾伯爵代理的邀請就急匆匆趕來。蓋文想,事態真的很嚴重了,現在,在通恩擁有大片土地的亞爾曼伯爵和奧斯汀子爵都死了,阿博特公爵的兒莉莉是有名的巫,梅格伯爵在通恩土地很,又沒有什麼勢力,現在能集合起大家的,只有索爾伯爵了。
貴族們來到了會客廳,蓋文走在最后。
他走進會客廳沒幾步,就聽見了“咔嚓”的一聲。
蓋文疑地轉過頭,看見會客廳的門已經被關上了,一個仆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
蓋文的心臟忽然加速,他的汗都豎了起來,上也起了一層皮疙瘩。
那些仆的眼神不對勁!
蓋文認得那種眼神,他曾從二兒思薇法臉上,看見過那種眼神。
很多失去土地的貴族最后都離開了通恩,而蓋文·佩皮斯卻留了下來。
因為這里有很多的關系,蓋文覺得他依然有翻的可能--他有三個兒。
貴族家庭就那麼多,年輕的小姐并不多,即使是沒落貴族家的小姐,統也高于普通平民,這三個兒就是蓋文翻的法寶。
也正如蓋文所愿,他的大兒嫁到了一個家境平平的貴族家后,他家就有了接濟。
而現在,小兒與一個條件更好的貴族有了婚約。
唯有他的二兒,思薇法不同。
那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從小就異常聰慧,過目不忘,思維敏捷,很多人都說若是男的,一定會振興佩皮斯家族,但蓋文十分厭惡這個二兒。
就是因為的眼神。
小的時候,還尊敬他,懼怕他,但隨著年紀的增長,看向他的目越來越冷酷。
蓋文一直認為,人與人之間是需要等級的,有了那些等級,站在高位的自己才能被人看見,被人關注,只有這樣,他才有活著的覺。
但那種注視與思薇法的注視不同。
當思薇法用淺棕的眼睛看向他,蓋文會覺得恐懼和厭惡,的眼睛里沒有尊敬沒有崇拜,有的時候還帶著鄙夷。
一旦失去了那些尊敬和崇拜,蓋文就會覺得自己像是被扁的袋子,風干的面包,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空空,隨時會開裂,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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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那個仆就用同樣的目看著他。
這種視線讓蓋文有了一種不祥的預,他迅速轉過頭,看向會客室部。
面容憔悴的尤金男爵站在主座不遠,他哭喪著臉,整個人無打采。
男貴族們七八舌地問了起來:“尤金男爵,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那些巫到底是哪兒來的?”
“們是辛西婭公主派來的嗎,這中間難道有阿博特公爵的支持?”
“您把我們招來,是希團結力量反抗嗎?”
“力量?我已經沒有騎士了,哪來的力量,我們給亞爾曼伯爵資助了那麼多人力和金錢,結果他卻搞得一團糟!”
“那還有什麼辦法,亞爾曼伯爵已經死了,阿博特公爵又不可信,我們只能聽索爾伯爵的意見了。”
尤金男爵一言不發,臉卻益發難看。
尤金男爵邊的人卻開了口:“你們很多問題啊,不如坐下來,一個一個說吧。”
人們的視線轉移到了那個說話的那人上,那是個年輕的人,穿著貴族爺們經常穿的服,聲音洪亮,若是不出聲大多數人都會以為是個男。
那個人自然地坐在了主座上,環視著貴族們:“來吧,尊貴的貴族先生們,請說出你們想說的話。”
整個房間陷了沉寂,貴族們無聲地變了臉,他們這才驚慌地打量起四周,發現房間里站著的仆人和騎士都是,此刻,們已經亮出了武。
“巫!”貴族中有人驚出聲,也有人嚇得。
“對,是巫。”主座上的年輕巫,卡珊德拉笑道:“歡迎你們接巫的邀請,來到這里。我也很高興你們能認識到,你們已經沒有余力反抗了。”
“尤金男爵,你為什麼這樣做?”有貴族氣憤地問向尤金男爵,“你竟然和巫合作,把我們騙來這里,你背叛了索爾伯爵!”
尤金男爵臉煞白,卻無法解釋,因為潔希德和奧特琳就站在他后。
“啊,你說得沒錯,尤金男爵背叛了索爾伯爵,和我們合作了。”卡珊德拉說,“現在整個通恩都被我們控制了,除去我們的合作者和那些已經死去的貴族,剩下所有的貴族,都在這個房間里。”
卡珊德拉微微出了一些佩劍,“也就是說,只要殺死你們……我們就會完全得到通恩,這可是個很劃算的買賣呢。”
房間里的貴族嚎起來,也有學過劍的貴族握住了佩劍。
“噢,省些力氣吧,先生們,”卡珊德拉笑了起來,將出的佩劍回劍鞘,“多騎士都死在我們劍下,你們總不會認為,你們能打得過我們吧?”
一些貴族們臉上出了絕的表,有人問道:“你想怎樣?”
卡珊德拉抱著手臂,靠在了椅背上:“我想到了兩個方案可以供你們選擇,第一個,你們死在這里,所有財產由我們接收。”
“不可能!誰給你的權力?”一個貴族大道,“你無權這樣做!班布爾神沒有給你這樣的權力!”
這話引得屋子里的人笑了出來:“別傻了。”
“我們可是巫,巫不信班布爾神,也不需要別人賦予權力。”
在笑聲中,男人們漲紅了臉,握了拳頭。
“別急,尊貴的先生們,我們還有第二個方案。”卡珊德拉繼續說:“你們可以活下來,但通恩已經是我們的了,所以你們會失去你們的爵位和你們的財產,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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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一個貴族拔出佩劍,沖向卡珊德拉,“你在看不起誰?我寧愿死……”
有人帶頭,其余握劍柄的貴族也前傾,打算拔出佩劍。
然而下一秒,那個沖向卡珊德拉的貴族就被砍了頭,頭顱掉下了地,鮮從半截脖子噴涌而出。
那雨后面,是站著手握長刀,深紅頭發的林塞巫斯德。
失去了頭顱的猛地倒下,斯德去自己臉上的跡。
“權力?你們這些貴族有什麼資格和我們說權力?”環視著那些被嚇呆了的貴族們,“是誰給了你們為貴族的權力?又是誰給了你們把人當奴隸的權力?”
無人回答,有人嚇得輕聲禱告:“我的神啊。”
“神?哈,如果是神,那我們就會把神踩在腳下!”斯德一只腳踩在那只死不瞑目的頭顱上,“所以,若你們想死,那就去死吧!”
面對著那顆淋淋的腦袋,貴族們的臉晴不定。
卡珊德拉道:“先生們,我勸你們小心一點,你們應該知道林塞巫們有多厭惡你們。”
林塞巫!
蓋文·佩皮斯渾發抖,嚇得坐在了地上,他腦中閃過無數個關于林塞巫的傳說。
天哪,天哪,是林塞巫!在今天出門,坐上馬車時,蓋文還以為自己可以化危機為轉機,命運之神又向他出了手。
而這時,他才明白自己的愚蠢,無論是喪命于此還是變為平民,都和要了他的命一樣痛苦。
現在,這個屋子里甚至還有以殘暴著稱的林塞巫。
再待在這里會死!
蓋文抖著看了看左右,而他旁邊的年輕男貴族,已經承不住這樣的力,嚎了一聲就朝門口撲去,門口的仆當機立斷,拔出兩把小刀,刺向了那個年輕貴族。
蓋文趁著這個機會,沖到門口,打開大門,向外跑去。
逃跑!逃跑!離開這個地方!離……
蓋文忽然口一陣刺痛,他低下頭,看見口被一把銀的劍抵住了,若是他再往前跑,那劍就會刺他的膛。
而那把劍的主人,是一個著騎士裝,黑發紅眸的人,后,跟著面如死灰的杜威子爵和許多巫。
“莉……”蓋文馬上認出了這個傳說中的巫,“莉莉!”
“怎麼這麼著急走,先生?”持劍的莉莉笑著,一步一步地將蓋文回了會客室,“還沒到結束的時候呢。”
跟在莉莉后的巫們將門堵得嚴嚴實實,莉莉的出現,也使得那些想跟在蓋文后逃跑的貴族緩緩后退。
他們驚恐地看著這個曾經在費爾頓城掀起過驚濤駭浪,令國王也為之變的巫。
蓋文連連后退,直到被人絆倒,一屁坐在了地上。
絆倒他的是之前沖向門口的年輕男貴族,他被小刀刺中了口,正在地上打滾。
莉莉掃了一眼倒在門口的年輕貴族和那首異的尸:“看起來,談判并不順利啊,怎麼,各位先生是對我們提出的條件有什麼不滿嗎?”
“你這個邪惡的巫,”倒在地上的那個年輕貴族道,“班布爾神會懲罰你!”
“誰懲罰我?神?”莉莉冷笑一聲,踩上那個年輕貴族的手,微微彎腰,“如果你這樣想,恐怕會失了,因為我剛剛從神殿回來,不僅占據了神殿,還殺了幾個神。但是你看,我們都安然無恙呢。”
年輕貴族發出慘,莉莉把劍一甩,在年輕貴族的臉邊,嚇得他馬上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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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我還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莉莉看向其他貴族,“原來班布爾神像后面,竟然還有那麼多的房間……哦,先生們,你們應該知道,那些房間是做什麼用的吧?”
貴族們臉發白。
“是深藍的加工廠。”莉莉雖然彎著眼睛,但眼中沒有毫笑意,“原來你們把神殿和祈禱堂分開,不僅僅為了區分等級,還要和神殿聯手生產深藍啊。我也曾經奇怪過,為什麼紫的花朵會被做深藍,后來才知道,因為你們提煉出,最純、最頂級的東西,是深藍的。最純的深藍供給大貴族和高級神,普通品給小貴族、神、和商人,而那些殘渣,則賣給平民。”
“絕妙的買賣!”莉莉看向那個年輕貴族的手,他食指和中指側的皮著焦黃,那是常年吸食深藍雪茄的標志,莉莉碾著那只手,嘲諷道,“不知道在科爾里奇國,還有多座這樣的神殿,可以讓你們齷齪的神,看著你們做這樣齷齪的買賣。”
“深藍是天賜的作!是神殿的圣藥!”一個貴族道,“你怎麼能這樣侮辱圣!”
“圣?哈,當然,你們這種家伙都能是貴族,那玩意兒為什麼不能是圣。”莉莉嗤笑一聲,直起,看向屋所有的貴族,“那要怎麼辦呢,先生們?我很討厭你們的圣,打算把它發酵料,用來沃土地。”
聽到這句話,所有的貴族都睜大了眼睛,那一刻,他們全都認為眼前的這個人瘋了。
今年深藍大收,那鋪滿田地的紫花朵,與其說是花朵,不如說是一塊塊金子。
而現在,這個瘋人,竟然打算把這一塊塊金子變毫無價值的料!
與其這樣,還不如、還不如……把那些東西給我!
“從你們那些貪婪的眼神,我能看得出你們有多需要那些深藍……”莉莉揚起,“既然如此,我給你們第三個選擇。”
瞇起眼睛,道:“神殿的工廠和亞爾曼伯爵的倉庫里還有一些已經加工好的深藍末,它們不能做料。所以我可以把它賣給你們--我給你們三天的時候,在三天之,用你們的家產和我換深藍,然后滾出通恩!三天之后,我會毀掉田里所有的深藍。”
冷冷地環視所有的貴族家主們:“那時,你們只有兩個選項了!”
三天后,傍晚。
思薇法背著行李,站在家門口,抬頭看著這個自己住了許多年的房子。
的母親瓊和妹妹羅莎還在一旁哭泣,而蓋文·佩皮斯正不耐煩地催促著那兩個哭泣的人:“快走吧,就因為你們磨磨蹭蹭,我們才拖到了這個時候,現在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今天城門關了,我們就出不去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思薇法,“還有你,你那是什麼表!”
“這里是我的故鄉,這是我的家!”瓊哭道,“為什麼我一定得離開這里!”
“不離開,難道要在這里等死嗎?那些巫已經掌管了亞爾曼伯爵、阿博特公爵、奧斯汀子爵和索爾伯爵四個貴族的在通恩的全部財產,又殺死了那麼多貴族,剩下我們這些小貴族還能干什麼?”蓋文說道,“你知道那些巫有多兇惡嗎?們貶低班布爾神,還到宣揚神圣的深藍是毀掉人心智的毒藥!亞爾曼伯爵的管家已經表示要歸順們了,甚至配合們整理了亞爾曼伯爵府的財產,莉莉依然砍下了他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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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這里,我們又能去哪里呢?”瓊罵道,“如果不是你一無所有,至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安家。”
“你這個沒有見識的人!今年通恩本來就沒有收多糧食,你呆在這里也只會死!”蓋文·佩皮斯拍了拍自己前的包,“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可是最高純度的深藍,這些東西可比我們這套房子值錢多了,為什麼大家都選擇用資產換深藍,然后離開這個鬼地方?因為這些東西值錢啊!那些瘋巫真的在用深藍做料!你仔細想想,我們和巫換的那些深藍是神殿工廠和亞爾曼伯爵倉庫里的,那可是頂級的品質!”
那天,當莉莉說出第三個選擇的時候,貴族們都覺得莉莉瘋了。通恩有實力的大貴族已經完全被巫控制,剩下的小貴族家底并沒有那麼厚,原來幾乎沒有辦法接到莉莉用來換的那種等級的深藍,對比前兩個選擇來說,第三個選擇真是優渥得令人震驚。
通恩深藍的品質是最好的,若是控制了通恩的巫毀掉通恩的深藍,通恩不會產出新的深藍,貴族們換得的深藍價錢會瘋狂上漲。
貴族們認為是愚蠢的巫不懂深藍的價值。在這三天中,巫們只是在清算貴族們的財產,維持生活秩序,甚至連田地里的深藍都沒有管。
即使莉莉不開出三天的期限,他們也會避免夜長夢多,在換完深藍后匆匆離開。
有這種想法的,不僅是貴族。
最開始,有平民摘了田地里的深藍跑出城,守城的巫沒有攔他,們只是在嚴格地盤查進來的人,出去的人,就再也沒有辦法回來了。
幾次試探之后,那樣做的人越來越多,人們無序地搶奪著田里的深藍,將田地踩得七零八落,那些他們曾經無法用的珍貴花朵,在爭搶中,被踩落,碾碎,與泥土混在了一起。
而那些站在田邊守衛的巫們,冷眼看著人們爭搶深藍的模樣,若是有人想要把爭搶的范圍擴大到城鎮,就會被利劍貫穿膛。
“所以你只能做那些活,掙一些微不足道的錢!你本沒有像我一樣長遠的目,你這個沒有見識的人!”蓋文·佩皮斯指著裝著深藍的背包,“這個房子本不算什麼,我能靠著這個東西過上好日子!哈,我夠你了,你想留在這里,那就留吧!”
說完,蓋文轉就走。
瓊去眼淚,跟在了蓋文·佩皮斯后:“你又在說大話了,這種話說了那麼多年,最后還不是我……”
思薇法沒有跟在母親邊,還站在原地,看向自己的家。
羅莎泣著走到了思薇法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姐姐……”
思薇法看向妹妹,羅莎天真漂亮,是全家最寵的孩子,甚至在家里最艱難的時候,也沒做過多活,手像有錢的貴族小姐一樣白皙。
思薇法并不喜歡這個妹妹,憎恨于家里人的區別對待,與大姐潘妮都會為母親和家人承擔家務和工作,而羅莎卻總是像個公主一樣慵懶地生活,并輕而易舉地得到全家人的稱贊。
羅莎不知道家中有多艱苦,也不知道錢來得有多麼艱辛,無知而又愚蠢,不思考任何事,不憂心任何危機,即使現在,這個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孩也并沒有搞懂發生了什麼,無措地哭著:“姐姐,怎麼會突然變這樣,我不想離開家,為什麼我們一定要離開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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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來沒有關心過,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思薇法想,因為你一直被保護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有人幫你解決,無論是主還是被,愿意還是不愿意。
背起行李,轉過,羅莎跟在邊,拉住了的手。
思薇法的手心出了汗,但妹妹還是牢牢地牽著的手,沒有放開。
握著思薇法的那只手像云朵一樣。
思薇法牽著妹妹,走在走過無數次的街道上,也許是因為這幾天收拾行李太累了,也許是因為行李太沉了,覺得每一步都沉重萬分。
一直忍著,沒有回頭去看自己的家。
盡管并不喜歡自己的人生,但那個家還是承擔了太多的回憶。
在思薇法有記憶的時候,家里就已經沒落了,母親很忙,所以照顧思薇法的是姐姐潘妮,潘妮會帶著思薇法玩潘妮小時候玩過的玩,和思薇法在房間里捉迷藏,也會拉著思薇法的手邊走邊哼兒歌,如果遇到打雷的夜晚,潘妮會抱著思薇法,捂住思薇法的耳朵,輕聲安。
們會在門框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跡來記錄自己的高,還會把一些漂亮的玻璃珠子和石頭當珍寶一樣放在鐵盒子里,收起來。
就算后來開始幫母親做事,思薇法也沒有覺得辛苦,因為一直都和姐姐在一起。潘妮會逗思薇法開心,也會幫年紀小的妹妹多做一些活兒。
當思薇法覺得姐姐太過于辛苦而自責時,潘妮也總會笑著安:“不用在意,思薇法,我是你的姐姐,幫助你是應該的,畢竟我們都姓佩皮斯。”
潘妮的笑容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啊……是在母親懷了羅莎以后,因為好不容易有了起的家庭因為母親的懷孕再一次陷谷底。
即使那樣,當思薇法被人稱贊聰明時,潘妮還是會出燦爛的笑容:“是的,思薇法當然聰明,是我的妹妹。我是潘妮·佩皮斯,是思薇法·佩皮斯,我們是一家人!”
思薇法牽著妹妹的手,跟在母親和父親后,走向城門。
通恩所有的街道都被夕染了金黃,道路上還有些像他們一般,背著行李離開通恩的人。
也許這是我最后一次走這個街道了,思薇法扯了扯角,想,這樣的景象,也算得上是黃金的通恩呢。
主街道的祈禱堂附近圍了許多人--這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巫莉莉會在今天發表講話。
“快點。”瓊轉,焦急地催促著自己的兩個兒,“可怕的巫就要出來了!”
思薇法拉著妹妹,加快了腳步。
就在這時,祈禱堂那邊傳來了一個聲:“諸位,我是莉莉!”
莫名地,思薇法停下了腳步。
原本喧鬧的街道安靜了下來,人們墊著腳,著頭看向祈禱堂的方向,等著那個大名鼎鼎的巫說出后面的話--曾經的輝煌、尊貴的出生背景和姓氏。
那個聲再次響起:“我是巫莉莉,魔莉莉!”
思薇法轉過,看向祈禱堂。
祈禱堂前,那個從未有人踏足,只有神才有資格站立的高臺上,站著一個黑發人,在后,站著許多人。
“巫已經掌管了通恩,接下來,我們會銷毀深藍恢復農田,解放所有的奴隸。你們可以離開,也可以留下,但若有人想要挑戰我們,侵占通恩,我們就會砍下他的頭顱!”莉莉穿著騎士服,拔地站立著,“從此刻開始,通恩將為科爾里奇國第一個沒有貴族,也沒有奴隸的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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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薇法像是被定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些巫,從未看過人站得那樣高。
明明是逆著,那些巫卻像是沐浴在金夕中。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聽到羅莎的呼喚,思薇法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想松開妹妹的手,可是妹妹握住了的手。
“我們走吧,姐姐。”羅莎不安地說,“不然,我們就追不上父親和母親了。”
思薇法再次回頭,看向那些巫,到自己的嚨有點干,那些干使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把那種干咽了下去:“羅莎,我想……”
“不、你不想,你什麼都不想。”羅莎急迫地握住了的手,“姐姐,我們現在要離開這里,這里被巫占領,快要完蛋了,父親說只要離開這里,我們就能恢復貴族生活。”
“你信他?”思薇法問。
“當然了,姐姐,那是我們的父親,他會努力讓我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不,”思薇法繼續看向高臺上的巫,“他不會,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犯同樣的錯誤,這次也不例外。”
“可是姐姐,我們是他的家人,他我們!”羅莎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思薇法的袖子,“他是媽媽選中的男人,是我們的父親,他我們。”
“對你好?有多好,比如呢?”思薇法心中的怒火噴涌而出,反手抓住了羅莎的胳膊,“好到把十四歲的你訂婚給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姐姐……”羅莎道,“你不能這樣說安得烈,他是我的未婚夫。”
“你的未婚夫總是在教訓你,總是在挑你的病。”
“那是因為他我,當初父親也是這樣母親的,他們打打鬧鬧,吵來吵去,但卻一直相。”
“?你是指那些尖酸刻薄的話?那些能死人的沉默和無視?還是那些對麻煩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態度?”思薇法說,“他說出的所有惡言,都不是,而是輕視、打、辱和嫌棄!”
“他也有對我們好的時候。”
“是啊,就因為有偶爾對你好的時候,所以你需要時時刻刻觀察他的臉,時刻擔心怒他,并祈求他心變好。但即使他心好了,你也惴惴不安,不知道他會何時變臉!他的晴不定牽制著你所有的行,牽著你所有的緒,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等待著他的一些施舍,并為此歡欣雀躍!”思薇法了一把眼淚,以為自己不會對想通了的事痛苦,可說起這些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抖,“可那不是,那是他在用他的想法支配我們,像馴服畜生一樣馴服我們!他不是在給予,他是在支配!”
“不、不,姐姐。”羅莎拉著思薇法往城門走,“你不要再說了,也不要再去看巫了,你被迷了。”
可是沒有拉的姐姐。
“羅莎,我不走了,”思薇法說,“我要留在通恩。”
羅莎哭出聲來。看不懂思薇法,不懂的憤怒與恨意,還有那厭世的態度,但能看懂思薇法的決絕。
一直有著不詳的預,覺得這個姐姐會離開這個家,離開他們,所以賴在姐姐邊,拉著的手,而現在,那種預真了。
羅莎哭道:“姐姐,你不能這樣……你為什麼……”
“如果你留下來,我會照顧你。”在思薇法說出這句話之后,羅莎的手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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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莎驚恐地看著。
“不、不、我不能……”羅莎邊哭邊搖頭,“姐姐,我不能離開父母,我還有婚約,我還要嫁給安德烈……如果我連他們都失去了,還會有誰我呢?”
“我。”思薇法說,“你還有我。”
“不、不……不行……你這是瘋了……”羅莎重復著,后退幾步,然后轉過,向蓋文和瓊跑去。
思薇法握了握空著的手,又轉過,看向高臺上的巫們。
甚至看不清那些巫們的臉,但是在某一刻,的心靈被們了。
或許是因為,看過同樣沐浴在金下的姐姐的臉。
那時,思薇法總是需要抬起頭才能看見潘妮的臉。
潘妮在夕下笑過:“啊,思薇法,這朵花是你送給我的嗎?真好看。”
潘妮也在夕下哭過:“哦,思薇法,我馬上、馬上就要離開家了,因為、因為我要結婚了。”
思薇法曾經不懂姐姐的心,就像他不懂潘妮為什麼總是對妹妹們充滿同。
“我至當過貴族小姐,”潘妮是這樣對思薇法解釋的,“而你很小的時候,家境就沒落了,你營養不足,才會這樣瘦小。而羅莎……”
說到羅莎的時候,潘妮總是會嘆氣。
思薇法曾經以為潘妮不喜歡這個妹妹,因為一向溫堅強的姐姐知道母親懷孕后,發了很大的脾氣,指著父親的鼻子罵他下流無恥,又責備母親為什麼要懷孕。
當瓊說這是個意外的時候,潘妮崩潰了。
“意外,意外!什麼做意外?本沒有意外!”潘妮吼道,“如果你不想懷孕,你為什麼要懷孕!你為什麼不能掌控你自己的,你為什麼不能拒絕,為什麼?”
在瓊生產那天,潘妮跟在產婆后忙碌,臉慘白地端出一盆盆水,思薇法也被嚇哭了--知道的,就在上個月,同街的莫雷夫人因為難產而去世了。
幸運的是,瓊和羅莎都活了下來。
“我就說沒事,那些平民一直像豬玀一樣一窩一窩地生孩子!”聽到產婆報喜之后,坐在椅子上嚼深藍的蓋文終于停止了抖,站起來活,用淡漠而又鄙夷的語氣道,“不過是生個孩子,所有人都會生孩子,為什麼別人都可以,你們就那麼弱?大驚小怪!”
那之后,家里因為新添的人口變得更加困難。
于是蓋文為潘妮定下了婚事,靠著對方的資助度過了難關。
蓋文沾沾自喜,認為是自己的人脈救了這個家,潘妮卻在房間里拉著思薇法的手哭泣:“我有什麼資格說媽媽,我也沒有辦法掌控我的命運。”
思薇法不知道該如何安的姐姐,覺得這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的姐姐不應該因為這些事離開,可又不知道要如何改變這一切,每天去祈禱堂向班布爾神祈禱,希潘妮不要離開,可潘妮還是走了。
在潘妮結婚的第三年,的丈夫賣掉了土地,搬去了別。
臨走時,潘妮握著思薇法的手,把寫著新住址的紙條悄悄塞給妹妹:“思薇法,如果你和羅莎待不下去了,就來找我。”
那時候思薇法已經不能像以往一樣隨時見到潘妮,可潘妮還是為提供了許多庇護,用斷掉資助威脅蓋文,使蓋文在很多事上都作出了妥協。
……
不遠,羅莎正對著瓊和蓋文哭訴,那個可憐的孩不知道該如何勸回想要留在通恩的姐姐,只能向母親和父親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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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薇法向自己的口袋,那里放著潘妮給的紙條,這麼年過去,紙條上面的字跡已經含糊不清,地址卻在日復一日的反復觀看中印在了思薇法的大腦里。
可思薇法不會去找潘妮。
能想象到自己去找姐姐后的模樣,久未謀面的們會在一起抱頭痛哭,潘妮會竭盡一切對好。但即使如此,潘妮能做的也非常有限,就像們之前的家不是瓊的一樣,潘妮現在的家也不屬于潘妮。
所以,就算思薇法已經把姐姐給的地址刻在了腦海里,也不會去找姐姐。
羅莎也是一樣吧,這個孩雖然稚,卻知道哪條路看起來更好走,所以不愿意和一起留下。
思薇法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家人們,皺眉的蓋文,哭泣的羅莎和神錯愕的瓊。
“思薇法,你過來!”瓊大聲喊道,當的目和二兒相時,思薇法從母親的表中看到了震驚、迷、憤怒和擔憂。
思薇法緩緩地搖了搖頭,慢慢地后退。
罵的父親,說他在重復同樣的錯誤,可的母親瓊也是這樣,剝去那些強勢霸道的外殼,思薇法看見的是一次次弱無力的重蹈覆轍。
“思薇法!”
“姐姐!”瓊和羅莎呼喊著的名字,跑了過來。
思薇法轉過,走進了人群中。
思薇法知道們找不到,城門很快就會關了,等在原地的蓋文馬上就會不耐煩,最終,們會在蓋文的抱怨聲中,哭著離開通恩。
眼淚再次涌了出來,思薇法又輕輕地握了握自己的手。
那只手曾經被潘妮握住,也曾經握住過羅莎,可現在,沒有任何姐妹握住的手。
思薇法抬起頭,看向高臺上的莉莉。
忽然知道了,最開始,自己被的原因。
這個巫,一直沒有說的姓氏。
仿佛不屬于任何家庭,不困于任何牢籠,但當說是巫時,后的那些巫就像是的后盾,姐妹和家人。
就在那一刻,思薇法的心臟被擊中了,再也無法挪腳步。
的腦中只剩下一個聲音--留下來!
想要留下來,想要變得強大,變得自由,變得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變得不會被迫松開任何想要握住的手!
家人們的呼喚在后不斷響起。
思薇法沒有回頭,帶著對難以預測的未來的迷茫、恐慌、張與激,消失在聽巫演講的人群中。
莉莉還在繼續的演講:“我們不會為任何人提供深藍,你們的勞可以換來金錢和糧食,但是關于深藍的所有私下易都被止。還有神殿和祈禱堂……”
站在高的莉莉能清楚看到臺下的人的表,當說到神殿和祈禱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上。
“你們說,通恩是到神庇護的黃金糧倉,可在你們被人當奴隸的時候,班布爾神沒有保護你們,在你們吸食深藍而死的時候,班布爾神沒有保護你們,在你們無助的時候,班布爾神沒有保護你們……你們苦苦祈求神的憐憫,可班布爾神只庇護著欺你們的貴族。”莉莉高聲道,“班布爾神如此是非不分,無用無能!我們會拆除神殿和祈禱堂,從此之后,通恩不會有任何神殿,就算是班布爾神對此不滿,我也會用我的劍刺穿他的膛!”
巫對神的辱使得人們臉上出了驚恐的表,那些表迎著,映了莉莉的眼中。
莉莉看向城門口那長長的隊伍。
很多巫在城門附近維持秩序,瑞吉蕾芙也在城墻上警戒。
這個黃昏,有人離開,有人留下。離開的是貴族、盜深藍的癮君子、厭惡巫的人,而留下的人,有熱這片土地的,有心存僥幸的,有沒辦法離開的,還有那些對巫抱有好奇之心的人。
離開的人們不知道莉莉在被關在神殿時,曾經讓赫卡特研究過加了深藍的食,發現它們被當料,埋在土里后,花園的植會長得更加茂盛。他們也不知道,雖然通恩今年糧食產量有限,但卡俄斯在過去的幾年囤積了許多糧食--只是那些糧食的存量不足以供給整個通恩的人。
所以,巫們不會阻攔想要離開的人。
就像莉莉刻意放走了那些小貴族一樣。
在費爾頓城時,卡俄斯曾經遇到過一次小危機,們想要進以布料紡織聞名的城市奧爾特,但那里地方保護非常嚴重,外來商人很難參與進去。
赫卡特因此忙得不可開,莉莉看過所有的資料之后,發現可以用某種方法威脅那里的商販,扼殺那些商販的生路,簡單暴地進到奧爾特市的紡織業。
但赫卡特沒有接那種方法:“不行,我們不能這樣做。”
“為什麼?”莉莉問,“你在同那些商人?他們不值得同,假如你看到他們如何剝削那些工人……”
“我不是在同他們,莉莉。”赫卡特說,“是因為這樣對我們不利,當人被至極限,沒有退路的時候,就會起反擊,而其他人,也會因為沒有退路而團結在一起,那樣一來,暫時的勝利之后,我們會付出更大的本。若是想要長久經營,我們必須要給人留有余地。”
聳了聳肩,笑道:“哪怕那個余地之后,是地獄。”
后來,卡俄斯順利進了奧爾特。
不巫問過莉莉,為什麼放走那些小貴族,而不是殺了他們。
把這片土地上的所有貴族屠殺殆盡并不難,但這樣一來,通恩之外的貴族們就會把們視作最大的敵人,甚至羅納德和阿普頓兩位王子都可能會暫時休戰,聯手其他貴族剿滅巫。
那樣的況,對莉莉,辛西婭公主,乃至全部的巫,全國的,都是一場災難。
現在,巫們已經掌控了通恩大貴族家的財產,只需要放那些小貴族一條生路,合合理地用珍貴的品深藍換他們的財產,就可以給其他貴族一些信號,使他們認為巫并不是他們最大的敵人,甚至他們會認為貴族與巫之間可以易與合作。
無論是巫還是通恩,都需要發展的時間,這些信號可以減大規模聯合圍剿的可能,為巫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而那些失去了土地、家園、護衛……拿著高級深藍離開的貴族們是否能保護好自己,是否會懷璧其罪,莉莉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當他們選擇用財產換深藍時,未來就已經注定了。
即使他們為神殿繳納厚的捐款,即使他們向神殿上貢最純的深藍,班布爾神也不會保護他們。
也許,被貪婪吞噬,墜地獄才是他們的命運。
“巫不相信神,我們只相信自己和同伴,”莉莉看向眾人,緩慢而又堅定地說道,“我們會建設自己的國度!”
莉莉結束了演講,轉過,并沒有期自己的演講能給下面的人帶來多大的震撼,也不認為那些聽著惡毒巫傳說長大的人們能支持們。
可是,后傳來了清脆的掌聲。
莉莉轉頭,看向臺下,拍手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一邊拍手,一邊笑,亮晶晶的眼睛被夕照得仿若在發。
孩的母親慌張地俯下,抱起孩。
“你好酷啊!”那個孩開心地喊道,“巫好酷啊!我也要做巫!”
孩的母親連忙捂住了孩的,然后惴惴不安地看向莉莉。
看見那個黑發魔彎起了眼睛,燦爛地笑了。
笑得不像傳說中邪惡的巫,而像是一個隨可見的普通人。
年輕的母親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個傳說中的巫轉離開。
這一天,人們走向了不同的道路,而終有一天,人們會因為自己的選擇,得到命運的因果回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