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星辰非昨夜(1)
今晚這麼一出之後,陳颯第二天沒來公司,上午的時候給溫以寧打了個電話,告訴自己休假一禮拜,待了需要跟進的收尾工作。招投標的事一忙完,就等著春節前的公司年會。末了,陳颯說:「週四你代我去一趟深圳,事項會有人跟你對接。」
亞彙在國有數家分子公司,不文的規定,每年效益最好的那一家年末慶功會,總部高層都會蒞臨現場,是嘉獎亦是鼓勵。亞匯是從香港發家,某些傳統依舊很有儀式。溫以寧也是到了周三才知道,自己是代替陳颯出席深圳分公司的年會。此行十餘人,高管四名,唐其琛自然不會缺席。
深圳一月的氣溫於它地來說仍是溫暖適中的。這幾日天晴,中午時候也能飆到二十來度。飛機落地後,溫以寧走在最後面,柯禮特意等了,指著行李箱說:「我幫你。」
溫以寧沒拒絕,柯禮問:「來過深圳嗎?」
「去年來過。」溫以寧說:「室友結婚,來喝喜酒的。」
柯禮笑了笑,「喜歡這個城市嗎?」
「還不錯。」溫以寧也笑,「就是吃不太慣。」
這邊飲食偏淡,而是地道的h人,雖來上海多年,但口味兒一直沒怎麼變。說到這,柯禮又想起前幾日放的鴿子,他先是看了眼走在前邊的唐其琛,再對溫以寧低聲兒說:「下周真不要加班了,欠你的那一頓一定補上。」
溫以寧笑得眼睛都亮了,「那我可記著的,別賴賬啊。」
「柯禮。」
唐其琛轉一看,就是兩人走在最後笑容可親的模樣。柯禮對上老闆的視綫,下意識地收攏角,非常自覺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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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點的慶功宴,這也是溫以寧第一次見識到唐其琛在集團的領袖效應。他是個彈很大的人,私下裡常以溫淡示人,但真到了與工作相關的場合,該有的禮數一個都不吝嗇。
來酒不拒,談笑風生。
唐其琛今年三十有四,過完年數月就是三十五。一般男人到這個歲數,人生十有八九已經定,甚有翻盤的可能。但唐其琛不一樣,遠遠而,氣度斐然,毫沒有清湯寡水般的宿命--
在他上,能看到無數種可能。這大概就是閱歷和眼界賦予男人最大的魅力。
他胃有舊疾,老部下是知道的。手裡雖然拿的是酒,但多數時候仍是淺嘗輒止,酒香留於齒,沒有真正喝下去。晚宴進行到後半程,便是唐其琛發言幷做表彰的環節。
他上臺時,掌聲自發響起,經久不衰。唐其琛周還是沉穩的,他的講話非常有個人風格,既不是拿著稿子照本宣科,也不是巧舌如簧有賣弄之嫌。更不會長篇大論耽誤時間,只從人才培養、信用系建立以及經營質量上做啓發言論,切中要害,字字珠璣。
最後,他說:「亞匯從不吝嗇晉升機制的推廣,也不阻攔任何一名員工學習創新的熱,更不攬功奪名,在此我宣布,今年總部嘉獎20%的工資漲幅,用於對深圳分公司去年優秀商績的認可,百尺竿頭,力爭上游,更進一步--榮耀是你們的,祝賀。」
語畢,氣氛達到最高。好幾個年輕的員工都在下面抹眼淚。溫以寧坐在陳颯的位置上,這個角度是正對唐其琛的,客觀來說,有這樣一位掌舵人,也就不難理解亞匯集團在四年前的革新中,冒巨大市場風險卻依舊榮辱不驚地完轉型幷且蒸蒸日上的原因了。
歡呼聲持續了好幾分鐘,有一位老員工克制不住激,竟端著酒杯來到唐其琛面前,「唐總,我是運輸部的張國慶,是兩湖綫路的大車隊主管,我爲亞匯工作了二十年。只要亞匯願意要我,我不退休,我會一直效力公司,直到我幹不了爲止。」
他說得容,握著酒杯的手都在發抖。唐其琛微微彎腰,扶了他的手一把,「您老辛苦,只要吃得消,任何要求都可與蔡總通,您是功臣,在合法合規的前提下,公司尊重你們的意願,不會忘記你們。」
蔡總是分公司的負責人,忙答:「放心吧唐總。」
老員工極其高興,端著酒杯說:「唐總,我,我敬你。」然後仰頭一口下了肚。
唐其琛亦爽快,「來,敬您健康。」
「唐總。」
「歡,唐總!」
邊幾個作陪的副總急急出言制止,柯禮也面憂,低聲勸道: 「白酒傷胃,給您換別的吧。」
唐其琛抬了下手,便都不敢再勸,酒杯與員工輕,同樣乾脆爽利地喝完整杯。
之後就是輕鬆的獎互環節,基本沒什麼事兒了。溫以寧看得饒有興趣,覺得那個主持人還好看的,有點兒神似年輕版的吳彥祖。溫以寧目追著他跑了滿場,也沒別的,高中時迷過一陣明星,吳彥祖符合的審。
目專注了許久,柯禮忽然給打了個電話,問可不可以幫個忙。
唐其琛剛才那杯酒一喝,有點不舒服了。年底公司部待理的工作還是很多的,他也不敢大意,準備找個地方躺一會兒。宴會還沒散,柯禮和他不可能全離場。唐其琛說著沒事,但柯禮斷斷不敢真讓他一個人。
他給溫以寧打電話,的確事出有因,「以寧,拜托了。」
這也算是出公差,對方坦坦的又是眼下這況,溫以寧不好推辭。
唐其琛找了個沒人的窗邊,背抵著墻,正低頭眉心。抬頭見著人,瞬間皺了皺眉。
這表被溫以寧捕捉到了,刺人的,平靜說:「柯助理讓我來的。」
唐其琛沾了酒,臉倒如常,但薄抿,倦難掩,「你回去玩吧,不必要勉強自己。」
溫以寧亦面無表地走近,「不勉強。」
唐其琛眸微提,看著。
「拿一份工資,做一份事,老闆,你能自個兒走還是要我攙?」
唐其琛的眼又淡開了,語氣也說不上是什麼緒,「自己走,沒那麼老。」
這要有旁人在場,就能聽出兩人的對話呲著兒,無痛無但也綿裡藏針,都不痛快。
酒店在c座,穿過大堂得換個一棟樓。溫以寧跟他後面,誰都不說話,橫竪都尷尬。進電梯,唐其琛忽地靠著牆壁,很用力的一下。溫以寧嚇了跳,越發覺得他神不太對。
唐其琛閉上眼睛,下微微抬起,呼吸都有點兒。
溫以寧猶豫半秒,「你有事沒事?」
唐其琛沒睜眼,話裡也是一若有若無的貶意,「老闆。」
溫以寧一陣暗火沒兒發,聲音也大了,「唐老闆,要不要救護車?」
唐其琛索連話都不給回了。
套房在頂樓那幾間,唐其琛人進去,溫以寧在門口說:「那你休息。」
早想走了,轉的一瞬,屋裡的唐其琛痛苦地嗯了聲,氣若游的,生生絆住溫以寧的腳步。是早想走了,但權衡再三,還是返走了進去,走到唐其琛邊說:「我柯禮上來吧。」
唐其琛搖頭,「麻煩你幫我倒杯熱水。」
他樣子是真不舒服,溫以寧點點頭,熱水倒好,又給他找了條毯子。唐其琛是坐在沙發上的,坐不太直,跟宴會上意氣風發的樣子相比,倒也另有一番姿態。
溫以寧把水遞給他,「你有藥嗎?放哪兒了?要不我給你拿來。」
唐其琛就這麼看過來,目筆直而有溫度,他很突然地換了個話題,問:「怎麼會來上海?」
溫以寧一怔。
他能問出這句話,就表示一定是在猜測些事的。溫以寧眼睛沒看他,低著腦袋,不輕不重地辯解了一句:「不是爲了你。」
純粹是下意識的反應,既然都過去了,是不打算再牽扯不清的,所以當初沒避開來亞匯就職,因爲是真放下了。一段連分都稱不上的過去,百八年前的過去,沒資格爲限制人生的絆腳石。
人不是只能有,還得有別的。
一句澄清,沒舊,沒思慮,沒留,其實也是很直白的一種方式。不過結合此此景,仍是略有尷尬。
唐其琛很淡地回了句:「我也沒往這方面想。」
那最好,皆大歡喜,各自之。
溫以寧離開後,還是給柯禮打了個電話。柯禮趕過來時,是唐其琛來開的門,見著他氣兒的樣子,是不滿意的,「跑什麼?」
柯禮乍一見人,心裡也沒底。因為唐其琛看起來很正常,毫不像溫以寧說的那樣虛弱。
「唐,唐總,您沒事兒啊?」
唐其琛外套了,就一件白襯衫打底,袖口挽上去至手腕,他皮在男人裡算是偏白,但白而不膩,骨相姿非常出衆。他讓柯禮坐,說:「沒事。」
桌上還有一杯水,喝了半杯的,餘下的還溫熱。
柯禮匪夷所思,不過回想一下,哪怕之前在現場,唐其琛也算正常,他胃疾復發的樣子不是沒見過,哪兒還能站直說話,臉直接能白幾度。
唐其琛問:「那邊結束了?」
「啊,沒,還繼續呢。」
「那你過來幹嗎?」
「以寧給我打的電話。」柯禮說:「說您狀態不太好,我怕您出事兒就過來了。」
唐其琛聽到這裡時,心還算平穩,隨口問:「怎麼說的?」
柯禮面難。
唐其琛看過來,雖無言,但眼神帶著苛刻的迫。
靜了幾秒,柯禮沒撐住,只得實話實說,「……說您快死了。」
唐其琛的表非常難看,難看到沒法兒找到形容詞。就這麼沉默著,安靜著,如秋風裡止不住的落葉,打著旋兒地往地上落,最後被路過的人來人往,沒有毫地踩在腳下。
柯禮又想起一事,「傅西平的電話打我這了。」
唐其琛總算回了溫,「他說什麼?」
「他……」柯禮略有遲疑,「他不知從哪兒知道了以寧在亞匯集團上班。問我來著,然後說了一句話。」
唐其琛點頭,「說。」
柯禮深吸一口氣,不太好聽,不是好話,很符合傅西平那吊兒郎當的直球子。當時得到肯定答覆,一句「唐其琛我X你大爺你到底想幹嘛我X!」就這麼口而出。
唐其琛聽完,方才回溫的又徹徹底底凍了寒霜。連著被咒駡兩遍,本來好好的胃,在這一刻,竟然開始作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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