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珍赧然一笑，搖晃著手，謙虛道：「也沒有很聰明啦。就是比尋常人家的姑娘些微強了那麼一丟丟。畢竟我去過好多葬崗子，見識廣眼界寬。」

田鼠深以為然，一個勁兒點頭。

裴東齋單手負在背後，腰桿得筆直，行走間，袂翻卷，宛如一朵徐徐綻放的蓮花。

「你在涼州時，張小將軍有沒有氣你或是頂撞你？」裴東齋神自若，瞥了眼陸珍，清清嚨，繼續說道：「有的話，你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田鼠在心裏嘖了聲。

張小將軍沒那個膽子吧？他長得的確俊，但卻是懼的面相。以後肯定是挨媳婦錘的命。

真人那雙眼睛利的跟刀子似的。還能看不出來？

無非是想套話。

「沒有。」陸珍低頭看路，語調依舊歡快，「小張天不亮就帶人巡城，我們倆不到一塊兒。更不要說給我氣了。」

裴東齋嗯了聲，話鋒一轉，「老田已經勸服高指揮使幫扶你，想必你很快就能為國師或是大國師。到時候，不管你想做什麼，都更加便利。」

老田角微彎，真人就差把刺王殺駕擺在明面上說了。他們家小辣子那麼機靈，肯定能夠意會。

陸珍呵呵地笑了，「師父，您也看出大人恨娶的心了，所以用這事兒拿他？」

裴東齋怨怪的瞥一眼，悶悶冷哼，「為師辛辛苦苦是為了誰？你不知激倒也罷了，居然還護著高指揮使。為師我從不拿任何人。」想了想，繼續說道：「高指揮使確是恨娶。然則……張氏與他本就是一樁良緣。為師順水推舟而已。」

田鼠含笑對陸珍道：「說起來，高指揮使的未來岳父委實是個疼閨的。這不嘛，接到臨川侯府的信，他就收拾行裝往京城趕了。看他那架勢，是來跟高指揮使拚命的。」

「拚命？」陸珍詫異的豎起眉眼，「怕是拼不過吧？」

了解老高。那是個正經的練家子。熊瞎子一口都能當笑話說。張家姑娘的父親縱是年輕三十年，也不敵熊瞎子牙口好。還能傷著老高？

這不是拿自己的命鬧著玩嗎？

「拼得過拼不過的且不說。人家不樂意把閨嫁給臭名遠揚的武德衛指揮使。」田鼠連連搖頭，「其實，高指揮使是個好的。怎奈何世人對他頗有見。以至於須得真人出馬，說服張老先生。」

陸珍更加詫異，「師父向來不理這些雜七雜八的破事兒！」很難想像宛如謫仙的裴東齋與張老先生對面而坐苦口婆心的模樣。

師父很有仙氣兒的。

「誰說不是呢。」田鼠輕嘆一聲，：「真人對你可說是掏心掏肺。為了幫你，甚至送了一道親手畫的符咒給高指揮使。你就說吧，高指揮使是不是個有大造化的。」

「師父……」陸珍的眼眶發酸，「您居然給老高畫符？那他不得的鼻涕冒泡？」

「鼻涕冒泡到沒有。」田鼠認真回想，「就是樂得能看見后槽牙。」

嗯，像是老高能幹出來的事。別看他平時端著架子，遇上高興的事兒還是憋不住笑。再加上老田叔那張巧，一準兒把他忽悠的心花怒放。

陸珍忍不住也笑了。

師父盡心儘力呵護扶持，家人全心全意珍。

這種覺……

真好！

……

高儻摟著熱乎乎的湯婆子，心裏像是吃了一樣甜。

用不了多久，他就有媳婦了。家裏再不是冷冰冰，靜悄悄的了。是想想就快活。

阿克將他看完的邸報歸置歸置，抱在懷裏，「大人，您早點睡。興許明兒一早臨川侯府那邊就有信兒了。」

這話他聽。高儻淡淡嗯了聲，聲音懶懶，「也不一定。且等著就是。反正我不急。」

不急？

是誰一天催他八百遍，他去侯府外邊收風兒的？他耳朵都磨出繭子了。

阿克深吸口氣，「是是是，您不急。」

趕把大人哄睡了，他還得去庫里把擷金閣送來的首飾到冊子裏。這些都是大人特特為新夫人準備的。

說是嫁進高家委屈了，首飾什麼的多預備幾套，讓樂呵樂呵。

那哪是多預備「幾套」？擷金閣都快被大人搬空了。

阿克暗暗點頭，甭管新夫人能不能進門，大人對妻子的這份，是個男人都應該學起來。

他也學了。所以又買了一對鎏金的鐲子。

老婆本，老婆本。給老婆花就對了。反正早買晚買都是買。

阿克高興。大人的親事了，他就有著落了。

說不定明年他也能當爹。抿想了想，明年不行，後年也。

腳步輕快出了門，寒風凜冽吹在臉上一點不覺得刺痛。

節奏輕快的小調從阿克間溢出，伴著呼呼風聲，向庫房走去。

心舒暢，不管看什麼都格外順眼。阿克仰頭向沒有星子的夜空，長嘆道：「景如斯，令人陶醉！」

然則……

為何遠泛起紅嘞？

難道是什麼稀奇的，尋常人想見也見不到的，需要搭上點好運才能瞧的，能令人逆天改命的「天象」？

阿克心湧。

哎呦喂！他阿克出息了！

興不過一霎，遠傳來敲打鑼鼓以及高聲嚷「走水啦，走水啦」呼喊。

走水了？

阿克脊背一僵，看樣子火勢不小。轉奔回屋裏，「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高儻也約聽到喊聲，嚴肅的問道：「出了何事？」

「走、走水了。」阿克手指著刑部方向，「小的瞧著像是刑部那邊。」

刑部？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小陸剛把那些個逆賊送去刑部就走水？」高儻推開熱乎乎的湯婆子，著腳跳下床，「看看去。無事便罷，有事咱們也能幫把手。」

熱心腸的大人呦！

阿克趕張羅著給高儻更。

……

火勢熊熊，將刑部上空映的一片火紅。

髮髻散的岑笑川和衫不整的廖承戈，驚慌失措的盯著眼前這位時常給他們送的「廚娘」。

「方才……」岑笑川疑的蹙起眉頭，「是錯覺吧？」

他們哥倆好像是被廚娘搭在肩膀上馱出刑部後門的。

雖然廚娘壯實，但這力氣大的也太驚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