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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遠的鐘聲中,晏三合睜開了眼睛。
尚還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一張消瘦而悲傷的臉,臉上的那雙眼紅通通的,里面……
“啪——”
有什麼東西涼涼的,落在的鼻尖。
是淚。
怎麼還哭鼻子了呢?
多大的人了?
出手,想替這人淚,手被一把握住。
他握得很,像抓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誰也甭想再從他手里搶走。
晏三合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什麼東西填滿了,踏實了,而且有了歸。
的手是暖的——謝知非察覺到掌心的溫度,那淚落得更兇了,也不去,就這麼淚眼朦朧的看著,一眼一眼地看。
說點什麼好呢?
先說什麼好呢?
謝知非的了。
淮右,你終于活過來了?
丫頭,委屈了?
晏三合,歡迎回到人間?
都不好。
都落了潦草。
“晏神婆啊,虧得小爺我皮糙厚啊,否則現在躺棺材里的人,就是我!”
“瞅瞅,皺紋都多了幾條,將來嫁不出去,你要對我后半生負責,負全責。”
朱青:“晏姑娘,你終于醒了。”
丁一:“我們都被你嚇死了。”
黃芪:“嚇得我……好幾天都沒拉屎了呢!”
一記栗子狠狠敲上來。
“你個蠢貨,怎麼回回都跟屎杠上了?”
“爺,拉屎和吃飯一樣,是人生頭等大事,難道我說錯了嗎?”
他家爺:“……”
邊上另一位爺徹底暴怒:“都給我滾出去!”
堂屋里,沉寂片刻。
片刻后。
小裴爺手指指謝知非,“有了媳婦,忘了兄弟,你,你,你……畜生不如!”
李不言抱著冷哼一聲:“一會哭,一會怒的,一看就是緒不穩定,晏三合,你的終大事,看來還得好好考慮考慮。”
小裴爺:“大俠,咱們滾。”
李不言一點頭:“小裴爺,你帶路。”
兩人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子,朱青幾個一對眼,也紛紛跟出去。
滾還用帶路嗎?
顯然是有事啊!
果然,小裴爺走到外頭,朝所有人招招手。
五個腦袋湊到一起。
裴笑臉上哪有恨,只有急:“剛剛我沒聽錯吧,鐘聲響了。”
李不言:“沒有聽錯,還一下子響了很多下。”
朱青:“但每一響都不一樣,很奇怪。”
丁一:“難道是一個鐘敲一下,一個鐘敲一下?”
黃芪看看天:“這個點,誰會敲的?”
裴笑思忖片刻:“黃芪,你去幾個寺廟里走一趟,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是!”
裴笑:“朱青,你去錦衛那頭問問。”
“是!”
裴笑:“丁一,你去朱家找朱大哥,聽聽他的說法。”
“是!”
五個腦袋,瞬間變兩個。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把視線挪向別。
小裴爺:奇怪,攪屎最近怎麼這麼和我有默契的?
李不言:奇怪,小裴爺最近怎麼越看越順眼的?
……
堂屋里。
謝知非一把把晏三合從棺材里抱出來,剛要開口說話,晏三合沖他一搖頭,轉,跪倒在禪月大師的面前。
“大師,多謝救命之恩,我……”
“他已經聽不見了。”
晏三合猛的抬起頭,只見老和尚盤而坐,面安詳,角帶著一抹淡笑,很是滿足。
“他……”
“功德圓滿,坐化而去。”
虛云伏下子,沖老和尚深深三拜,“施主不必自責,這是我師夫的歸,這歸早在十年前,就安排好了。”
晏三合以為自己會哭,不想,一滴眼淚都沒有。
是的,人找到了回家的路,只有喜,沒有悲。
邊有人跪下來。
謝知非磕完三個頭,問道:“虛云師傅,棺材是現的,我們……”
“不必,勞施主將他背在我上即可。”
謝知非:“你要帶他去哪里?”
虛云:“回五臺山,東臺臺頂。”
謝知非:“我這就去準備馬車……”
“我一路步行即可。”
虛云雙手合拾,“他這人最喜歡游山玩水,回家的路,我就帶他再看一看山山水水,扶來吧!”
謝知非與晏三合一對眼,兩人一個左,一個右,同時將禪月大師扶到虛云背上。
虛云直起,目淺淺地看了晏三合一眼。
“有空來東臺頂坐坐,我師傅他不修行的時候,喜歡和人斗斗,我這人太悶,他很是嫌棄,”
晏三合含笑:“我棋也下得不錯,得我晏祖父的真傳。”
虛云角勾起了一點弧度:“那還是別來了,他輸了棋,要撅三天呢。”
說罷,他轉過,大步走向夜中。
晏三合看著他孤寂的背影,心中一梗,追過去,大喊道:“你好好鉆研棋譜,替他下贏我,贏了,我讓三爺陪你喝酒。”
背影微微一頓。
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話,隨著夜風飄過來——“我只喝烈酒。”
李不言朝小裴爺遞了個眼:“我們去送他一程如何?”
“好啊,我正想給大師多磕幾個頭呢!”
順便再套套虛云的話,那鐘莫名其妙的響了,是不是和晏三合有關?
裴笑:“走!”
李不言走到院門口,頓足,扭頭:“晏三合,你那個夢境是怎麼回事?”
晏三合:“哪個夢境?”
李不言:“被人捂著,鉆進地道的那個。”
“那是我的魂魄飛出院子,看到的景象,老將軍為了我……”
晏三合:“……預備下了一條道,張天行是從那條道里,帶我離開鄭家的。”
原來如此。
“回頭老將軍墳上,我們也得去多磕幾個頭,小裴爺,你說是不是?”
“你說是就是。”
“這麼聽話的?”
“哪敢反駁呢!”
腳步聲遠去,四周猛的靜下去,只剩下兩個人,面對面,眼對眼,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知非大步上前,一把將晏三合摟在懷里。
和娘的懷抱不一樣。
他的懷抱是寬闊的,溫暖的,是箍得的失而復得。
人的心,像一座四四方方院子,里面的走不出去,外面的進不來。
奈何橋上遇到的人,推倒了一面墻;
娘上淡淡的草藥味,推倒了另一面墻;
李不言、小裴爺他們的科打諢,推倒了第三面墻。
前的這個男人,男人兩鬢的白發,讓這最后一面墻驟然崩塌,出里面晏三合一顆赤熱的,滾燙的心。
十八年。
多麼幸運,你還陪在我邊。
晏三合出雙手,的回抱住了他,臉往他的心口得更了。
如果此刻,能抬起頭,定會看到男人臉上的淚,再度滾滾落下。
謝知非結上下了好幾下,抖著,半晌,也只是喟嘆出一聲:
“我的淮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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