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夜之間，褚記喪葬那對，原本在街坊眼中待人和善的小兩口，就變了不忠不孝不義的大惡人。

任誰提起來都得皺起眉頭滿臉厭惡，甚至是咒罵幾句，好像只有這樣方才能顯得自己是個好人一般。

對于縣城里最近的這些傳聞，褚家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楊家在背后搞的鬼，況且傳的又都是些虛假的不實消息，楊家的又沒法子堵住自家人的，他們解釋不得，是以小兩口一開始并沒有太過在意。

可這事兒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卻還是有些難度的，會主上門關心詢問的，大都是像隔壁布莊的孫大娘一家，或是包子鋪周大哥一家，這種平日里還算不錯的，他們打心底本就不愿意相信那些傳言，再經由褚家人的一番解釋，自是不再懷疑。

再者就是丁安這種，本就知的，自是也不需要多做解釋，可除此之外愿意靜下心來認真聽小兩口解釋的，實在是之又，就算偶爾有些愿意聽褚家人解釋兩句的，肯相信他們所說的，更是幾乎沒有。

眼看著臨近年關，不僅紙錢鋪子的買賣一落千丈，褚家眾人進出時，也總是到旁人的指指點點，仿佛是直接給褚家人判了死罪一般，好奇這家人怎麼還好意思出門。

就連請來幫忙鎮場子的那幾個青年，在聽說了那些謠言后，也都先后找了各種借口辭工，心里都嘀咕著，這下可算知道為啥一個小小的紙錢鋪子，還得雇些個保鏢來鎮場了，人品這般低劣，可不得怕人家報復嘛。

小兩口這才意識到，或許對于縣城的這些人來說，八卦流言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一點都不重要，也沒人會去在意，甚至還有不自詡正義之士的人，時不時地就跑到鋪子前大放厥詞。

“這種人憑什麼跑到咱們縣城來做買賣，簡直敗壞咱們縣城商人的名聲，讓他們滾回去！”

“就是，虧我之前還覺得他們一家子人不錯呢，原來竟是這麼缺德的人家，霸占了親爺的祖宅就算了，還把人攆出了村子，簡直是一點活口都不給留啊，生養他們還不抵養個貓貓狗狗！”

“這一家子黑了心的，最缺德的還是做了那些假銀票，那年坑害了多人啊，那可是銀票，哪一張不得個幾兩銀子，尋常人家多長時間才能掙上那幾兩銀子。東街賣餛飩的老李，當時發現被騙了后，后悔得都差點上吊，好不容易才重新振作起來，要是知道騙了他銀錢的家伙，還好好地在縣城里做買賣，還不得氣死！”

“可不嘛，憑啥他們做了這麼缺德的事兒，還能相安無事地在咱這縣城里做買賣，還有沒有王法了？”

自打和褚家開始競爭以來，楊方勝就從未在小兩口那邊討到過半點便宜，眼下還是他頭一回，在褚家這會到了勝利者的愉悅，總算是替自己出了口惡氣，這巨大的喜悅和就，直接將他沖昏了頭，恨不得直接鼓那些百姓掀了褚記的鋪子，哪里還會記得當初楊家老爺子，不要牽扯到府和丁安的叮囑。

在楊方勝一伙兒刻意的煽，和有些別有用心之人的帶下，縣城里的百姓們各個義憤填膺，仿佛都變了褚家那被趕出家門的可憐長輩，都變了那場假銀票風波的害者，時不時地就三五群地跑到褚記喪葬門前討要說法。

外面鬧這個樣子，楊家的另外兩個兒子自然也是知曉的，再一結合楊方勝最近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不難猜出這事兒有他的手筆。

老大楊方文雖也對繼承自家產業一事非常上心，可卻也不像兩個兄弟一般不擇手段，他是長子總是還顧忌些楊家的臉面的，于是便試圖找楊方武一起，想要勸說一下楊方勝，不要把事做得太過，畢竟事牽扯到了衙門和丁安，還是要小心為妙。

老二楊方武一向心思沉，瞧見自家老三最近那欠揍的樣子，不得他出點什麼事兒呢，心里更是希這次的事兒鬧得越大越好，解決了褚家，就楊方勝那個蠢貨，都不用他出手，用不了兩天就會原形畢，被他家老頭子徹底摒棄，他眼下不背后捅楊方勝一刀，都算是好的，又怎麼可能和自家老大一般，犯蠢地去提醒他。

楊方文趁著兄弟幾人每日去老爺子床前侍疾的功夫，在屋外攔住了楊方勝。

“老三，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關于褚家的事兒，可是你干的？”

見楊方文提及這事兒，楊方勝自是不愿和被自己視為競爭對手的兄長提起，深怕對方會壞了自己的好事兒，頗有些不耐煩地道：“是我干的咋了，不是我干的，又咋了，大兄還是管些閑事兒吧。”

說罷不再理會自家兄長，快步朝前走去，楊方文哪肯就這般放棄，亦步亦趨地跟著，里繼續勸阻道：“老三你這樣會早晚會出事兒的，你知不知道外面現在都傳啥樣了，那些人激起來什麼都敢瞎說，眼下竟編排起了衙門辦案的事兒，還說丁安和褚家私下勾結，這事兒若是鬧大了，弄不好可就是掉腦袋的大事兒，快些收手吧！”

外面的事兒，楊方勝只把對自己有利的那些和楊家老爺子學了學，剛剛被自家老爺子夸獎過，如今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聽了這話簡直把來勸阻自己的楊方文當是敵人一般，只覺得對方是來阻撓自己功繼承家業的。

于是語氣頗有些挑釁地反問道：“收手？老子收了手，好你們兄弟兩個繼承家業是嗎？不瞞大兄你說，這法子是我想的，人是我安排的，外面啥樣，我比誰都清楚！老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別以為只有你們能參與家里的買賣，我楊方勝不是傻子，你們能干的老子一樣可以，我認真起來，不比你們任何一個差，想攔我門都沒有！”

“我看你是瘋了，那可是丁安，那是衙門里的捕頭！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你得罪了他，以后能有啥好果子吃，更何況還編排衙門已經結了的案子，就不怕到時候你自己兜不住，連累了全家！”

對方的話楊方勝是半個字都聽不進去的，不僅如此，還反過來嘲諷起了楊方文：“哈哈哈，楊方文你就是個孬種懦夫，天怕這怕那的，一點咱楊家長子的樣子都沒有，別說是老二，就連我都瞧不起你，攔著老子！”

“老三，你，你！”

楊方文被氣得不輕，指著楊方勝的手指都有些發抖，“你”了半天，卻一個話都說不出來。

楊方勝不屑地笑了下，隨后揮掉楊方文的手，哼著調子揚長而去。

事愈演愈烈，褚記喪葬的買賣如今雖是冷淡得很，可鋪子門前卻熱鬧非凡，楊方勝嘗到了甜頭，更是手下賣了死力氣，不斷鼓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到褚家門前擾謾罵，嚷嚷著要討說法，要褚家給賠償。

無論是作為褚家的朋友，還是和蔣娟的關系，亦或是縣衙的捕頭，這事兒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丁安自然都要出面的，可眼下除了勸阻，卻也沒什麼其他的法子。

“各位街坊們，假銀票的案子咱們縣衙早就已經結案了，一眾罪犯都已經到了懲罰，褚家只不過是差錯的，被牽連到了案子里，縣令大人早就查明了事的原委，他們同樣也是害者，大家不要聽信謠言，要相信府，相信縣令大人。”

最近這幾次的鬧事兒，都是楊方勝找人牽頭的，其中更是有好幾個，都是收了楊家銀子的，自然不能丁安三言兩語就把人都勸退，于是趁，藏在人群中嚷道：“你誆騙我們了，我們都聽說了，那假銀票就是他們褚家做的，他們在村里的時候，還賣大張旗鼓地賣出去過不呢，那邊的人都知道，還說他們被你們抓起來過，要是害人抓們干啥？”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又竊竊私語起來：“可不嘛，要真是害人，抓他們作甚！”

“之前也沒聽說這事兒啊，褚家的既然當初都被抓了，那現在咋又好端端地在這呢？”

丁安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隨后繼續解釋道：“褚家夫婦二人那時也是在村子里買紙錢，他家有一種紙錢雖和銀票相似，卻并不是銀票，當時案子一出，確實被列為過第一嫌疑人，也被帶到衙門里問過話，之所以現在還好好的，正是因為縣令大人查明了案，此案的罪魁禍首不是他們，眾位不要被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給利用了。”

“大家別聽他忽悠咱們，他和褚家就是一伙兒的，他們老家都是一個地方的，褚家還有個人跟他關系很不一般，我還見過兩人一起逛集市來著，誰知道是不是啥見不得人的勾當！”

“就是，我也瞧見過，他們就是一伙兒的，褚家的被放了出來，說不定都是他們商相護搞得鬼，之后再隨便找些替罪羊頂罪罷了。”

丁安聞言眉頭一跳，站在他旁的其他幾名捕快，立刻上前半步拔刀出鞘，橫眉冷目道：“大膽，縣令大人親審的案子，也是爾等膽敢胡編排的！”

眾人見狀頓時閉上，連連后退，丁安見狀輕拍了兩側手下的肩膀，示意他們將刀收回，隨后上前一步冷聲道：“諸位今日這番言論，可和聚眾在褚家門前鬧事兒的罪名大不相同，按大乾律，編排誣陷朝廷命，傳謠十人以上者，可判杖責一百，節嚴重之主謀，可判凌遲死，家屬遷至化外，諸位可愿用向上人頭擔保，今日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