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景福宮,落霞閣。
自從宮宴上一舞出名,原本沒什麽存在的宗政瓔如今了宮裏炙手可熱的人。
齊皇的賞賜很厚,堆了小半個臥房。
顧皇後那邊已經讓人來知會過,九公主不必再居住在落霞閣,擇日搬去未央宮。
未央宮,顧皇後的寢宮。
多人夢寐以求的六宮之主居住地。
宗政瓔暫時還沒搬,讓佩蘭對顧皇後那邊的人說自己最近在練嗓子,怕過去會吵到皇後娘娘,得再過些時日。
這個理由,顧皇後當然滿意。
不得宗政瓔能歌能舞十項全能,把齊皇哄得龍大悅。
但其實,宗政瓔是想親自到夢裏跟江喻白道別。
他教的劍舞,學會了,還跳功了,博得父皇歡心。
想告訴他,以後有父皇和顧皇後護著,不會再有人欺負。
然而一連幾日,宗政瓔都沒再夢到那個人。
仿佛江喻白的出現,隻是為了教跳這支舞,功了,他的任務也就圓滿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這天晚上,宗政瓔調整回了以前睡時的睡姿,想著再賭最後一回,如果還是見不到就算了。
然而輾轉反側了許久,宗政瓔始終沒有睡意。
習慣地想喊佩蘭進來為自己點個安神香。
才想起來佩蘭病了,怕把病氣過給,這兩日都沒敢來近的。
這會兒守在外麵的,是太監小五子。
小五子原本是母妃妃邊的太監,妃走後,他就留在景福宮守宮,沒調去別的宮殿伺候新主子。
宗政瓔這幾年被孤立慣了,邊隻有佩蘭一個婢。
偶爾佩蘭沒辦法伺候,才會去找小五子。
當下,宗政瓔衝著外頭喊了一聲,“小五子?”
外麵很快有人應聲,“九公主,奴才在。”
宗政瓔道:“我有些失眠,你給我焚個安神香吧!”
“公主稍等,奴才這就去取香。”
易容小五子的江喻白說完,黑著臉往一旁存放雜的房間走。
這小屁孩兒事真多,他易容過來,是等著要跟去未央宮接近顧皇後的。
結果這丫頭一天天的賴在鳥不拉屎的落霞閣不肯走。
害得他每天都要守夜,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取了香,江喻白推門進來。
宗政瓔的床榻在室,有屏風和簾子阻隔。
這會兒屋燈火還沒熄,江喻白抬眼就看到屏風上映出一抹小小的影。
安靜坐在那,托著腮一言不發。
江喻白見狀,忍不住開口詢問,“九公主為何會失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宗政瓔哪好意思告訴他自己夢裏的事,小臉紅了紅,搖頭道:“沒有,可能是晚膳吃了什麽提神的食。”
多半是閑的,淨會折騰人。
江喻白臉更黑,一麵焚香,一麵往裏加東西,分量控製得剛剛好,能保證一覺睡到天明。
片刻後,江喻白黑著臉用恭敬又溫和的聲音說道:“安神香已經點了,九公主回榻上吧,晚上還是早些睡,別熬太晚,您年紀尚小,仔細傷了子。”
宗政瓔聽話地重新回到榻上躺下,再次擺回以前夢到江喻白時的姿勢,開始睡。
果然沒多會兒,一陣倦意來襲,打了個嗬欠,眼皮沉重地合上,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江喻白麵無表地合上門出去,他在鬼醫穀時可是作息最為規律的弟子,從不熬夜,本不了夜間不睡覺。
到北齊當質子也就罷了,還得守個小屁孩兒睡覺,熬得跟個孫子似的。
難得今天晚上有機會對用點料,待會兒應該能尋個機會瞇一會兒。
黑臉歸黑臉,江喻白還是沒有扔下宗政瓔回蘭昭殿。
畢竟佩蘭不在,他若是再走,沒人守夜,怕出意外。
他還得借著去未央宮呢,不能出事。
走到遊廊上,江喻白坐下來,靠著掉漆的柱子,斜對著宗政瓔的房間門,緩緩闔眼。
……
宗政瓔原先是不抱希的,本來也就隻是夢中奇遇,又不是真實存在的人。
他消失了很正常。
已經決定好,這是住在落霞閣的最後一夜。
明日便搬到未央宮去。
可睡沒多久,宗政瓔意外地見到了江喻白。
他曲著一條,靠坐在一株落英紛紛的桃樹上。
豔的花瓣間,他玄袍裹,姿態懶散而隨意。
宗政瓔站在樹下,仰頭看他,“我、我是來同你道別的。”
江喻白眉梢挑了下,“道別?”
“對呀。”宗政瓔說:“我明日便要搬去別的地方了,那裏規矩很森嚴,就連睡都要經過訓練,可能,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麵了。”
“……”
江喻白麵上劃過一錯愕。
錯愕的不是宗政瓔終於要搬去未央宮,而是他突然發現,這小屁孩賴在落霞閣不肯走的原因,竟然是為了夢與他道別。
他白天卑躬屈膝給當奴才,晚上還得看著睡覺,哪來的時間做夢?
“哦。”江喻白淡淡應了一聲。
終於要走了。
宗政瓔大概沒料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平淡,緒上有些小失落,但還是道:“不管如何,我都得謝謝你,是你教我跳的那支舞,讓我的人生有了新的轉機。”
“那恭喜你了。”
明明說著恭喜的話,麵上的表卻還是那麽冷淡。
宗政瓔定定看著他,見他沒有再開口的意思,轉過,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
江喻白沒有像之前控製不了夢境的時候追上去,隻是著的背影,鬆了口氣。
最好別再做夢了。
晚上夢個大的,白天見個小的,這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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