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守仁笑意淡去，神也嚴肅了起來，“沒想到又是州生了災害——”

他沉片刻道：“按我想來，如今這防疫應分兩步，其一，是在設營之后預防傷寒之癥在城發，其二，便是過年之后氣候回暖，風溫之邪郁于表，肺氣失于清宣，本就是弱多病之季，雖不似當年州炎熱，但大雪雪化之后，雪水四散而流，一旦生出疫病，卻不比夏日蔓延的慢——”

他回想片刻，“當年州起疫病，也是城外許多人表生瘡，短日有多人嘔而亡才被定論，本來城門都關了，防范的也極好，可不知怎麼還是傳了進來，由此可見疫病一起，本無從隔斷，能從現在便開始防治是最好的。”

秦纓便道：“城外設營，至要十日后才可住人，按您的意思該如何安排人手？”

陸守仁道：“兒已經把城外施藥的況與我說了，病患多，且久治不愈，便是因他們有病的沒病的全都聚集一起，病邪難散，再加上不一定能持續用藥導致，因此設營之后，得分轄管治，便如同當年州抗疫一樣。”

秦纓心神一，“當年州如何？”

在秦纓跟前說起州，陸守仁也想到母親與兄長病亡之事，語氣愈發和善，“當年州也是分區化域，尋常百姓不得隨意出門，只有大夫和維護吏治的軍能走，因此如今設營也要這般，看診在一，取藥在一，送藥煎藥又在一。”

說至此，陸守仁道：“此事要太醫院仔細定個章程，還得派大夫駐守在營中才好。”

秦纓想了想道：“那便是說，不論是在州，還是如今設營，要給一人看病，至要經過三五人的手？”

陸守仁道：“不錯，州時，各戶多居于自家，大夫登門看診開方，方子送藥庫，藥庫三四人負責撿藥，之后再送各家，如今設營也是一樣。”

說至此，秦纓道：“陸伯伯當年在州負責何？”

陸守仁道：“當年我外駐在州城南，給城南的百姓們看診。”

先前陸守仁寫過一份州時疫記述，雖將疫經過與死傷寫的清楚，卻并不了解太醫院如何給母親兄長看病，正是因他當日已被派去給平民百姓問診。

秦纓心生佩，又轉而道：“那陸伯伯應最清楚老百姓需要什麼，太醫院除了您之外，可還有哪幾位太醫去過州？他們當年又負責何？”

陸守仁道：“還有二人，如今的太醫院院正趙昉，以及擅長針經的孫明初，他二人當年也初太醫院不久，年紀尚輕，資歷也不夠，都與我一樣被外派出去，趙昉當年還出城治過城外患病的兵將，頗為辛勞。”

秦纓蹙眉：“聽聞還有幾位老太醫榮養留京，當年也去過州。”

陸守仁道：“是有兩位，如今都年過花甲了，一位是仁安坊的吳若謙老先生，他擅長小方脈，當年是專門給兩位皇子看病的，一直留守太醫院，還有一位是長寧坊的岳仲崎老先生，他擅長大方脈與風邪骨傷，以及瘡腫之類的疑難雜癥，當年用的醫方，大都出自他之手，若沒記錯，他與當時的太醫院魏院正總領太醫院，是個極會治疫的。”

秦纓瞳底微亮，沉道：“既是如此，那煩請陸伯伯與趙太醫與孫太醫商量醫治傷寒之法，營中如何安排人手，如何配備藥材，也全看太醫院安排，西北與京城的防疫，我去問問岳太醫。”

陸守仁頷首道：“防治之法，岳太醫多半能有良方，當年的方子乃是治疙瘩瘟的，與今日不同，但他十分擅長此道。”

秦纓心弦微松，“此事是京兆府衙與戶部、太醫院一同商辦，待太醫院得了章程，三衙門還需有個商定，好調撥米糧藥材。”

陸守仁明白，又道：“正好治毒的方子也初定了，那位趙將軍已帶著南下，而汪太醫留在戒毒院，其他人正好幫忙賑災，如此，我即刻回太醫院去——”

陸守仁本就要當值，此時也不耽誤，只吩咐陸嘉與陸夫人好生招待秦纓，待他離去，秦纓小坐片刻，婉拒了陸夫人留膳，被陸嘉送到門口。

陸嘉輕聲道：“纓纓，你查問州舊事，莫非是確定了古怪？”

秦纓也不瞞，“不錯，找到的人證又詳述了當年經過，我懷疑是當年的藥出了問題，因此，我想一邊幫著衙門賑災防疫，一邊查出當年參與配藥的有哪些人。”

陸嘉凝重道：“配藥之人？”

秦纓點頭，“和陸伯伯一樣被外派出去的太醫多半不知，但這位岳太醫和吳太醫或許知道，我走兩趟查問查問便是。”

陸嘉道：“但……但沒人會問這些舊事，如此可會打草驚蛇？”

秦纓嘆了口氣，“你不必擔心，我會小心行事，如今防范時疫，也算是名正言順的探問。”

陸嘉明白過來，秦纓見天不早，也不多耽誤，與告辭后直奔長寧坊而去。

岳仲崎的府邸并不難找，但秦纓到了地方表明來意，門房小廝卻抱歉地道：“要讓縣主失了，我們老太爺昨日出城齋醮，要大后日才會回來，縣主晚些來為好。”

秦纓聞言無法，只得先往仁安坊尋吳太醫去。

來回一折騰，到吳太醫府上時，已是日頭西斜，馬車剛在吳府門前停下，秦纓便見著個紫袍夫人牽了個五六歲的孩走了出來，那孩一邊走一邊“啊呀”有聲，華服夫人心疼地道：“好了好了，這都是為了給你治口疾，待會兒帶你去看燈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