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行守在床邊，靜靜凝著床上的人。

天在一點點發生變化，星月謝幕，濃稠的墨漸漸變淡。

第一縷天從云層罅隙里下時，青梨終于醒過來了。

睜開眼睛，肩膀上的疼痛讓忍不住蹙眉，眉心跟著攏起一片淺淺的褶皺。

在慢慢恢復的視線里，看到了床畔男人的影。

逆著，俞安行的面容看不分明。

只看到了他微暗的雙眸，片刻不離地、地盯著，幽深得令人心悸。

恰在此時，屋燭火燃盡，最后一滴燭淚落了下來。

又是新的一天。

第64章 離

【六十四】

“嘶——早知道你們回府的路上會遇上那些黑人, 我當時就應該攔下你，讓你和我坐同一輛馬車一起回去的……”

祝晚玉一邊給青梨肩膀上的傷口換藥，一邊忍不住小聲絮叨著。

那劍雖未刺中青梨要害, 但黑人下手的力氣極大, 傷口深可見骨。

即便已過了三日，傷口稍稍有些痊愈, 模糊的樣子還是令人忍不住咋舌倒吸一口涼氣。

細細替青梨纏繞好肩上的繃帶，祝晚玉坐在青梨對面, 兩手撐著面頰, 臉肅了肅。

“……所以, 你為什麼要替俞世子擋下這一劍？”

當時一知曉青梨在路上遇了不測的事，祝晚玉就火急火燎地趕到國公府里來了, 正好遇上剛醒過來的青梨。

對著外人，青梨沒說自己是替俞安行擋了一劍才的傷，只私下和祝晚玉一人提過這事。

眼下聽祝晚玉再問起，青梨面怔然一瞬。

“……他之前也救了我，我替他擋了這一劍，剛好就兩清了……”

青梨垂下頭, 若無其事般翻弄起了手上的小繩。

“……除此之外, 再沒有其他的了。”

又刻意低著聲音重復了一遍，似是為了說服祝晚玉，又好像是在說服自己。

一不留神, 手上結了許多遍的絡子卻已然了個死結。

“那就好……我還以為……”祝晚玉松了一口氣，又抬眼往小花廳瞥了一眼, 沒看到小花廳里有人, 才又挪了子靠在青梨耳側, 低聲音叮囑。

“……下次若是再遇上這樣的事, 你不要再這麼魯莽地直接沖上去了。雖說這次你只是傷到了肩膀，暫且不會危及到命，但若是那刀偏了幾分，又或是劍刃上下了毒什麼的，可怎麼辦？俞世子雖說之前也幫過你，但哪里要你拼上你的命……”

打一開始，祝晚玉主接近青梨的機就算不上純粹，但兩人相了這麼些日子，那些積累下來的誼卻都是真的。

更何況，俞安行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哪里值得青梨為他……

祝晚玉數次下想同青梨說清楚一切的念頭，只能旁敲側擊地提醒。

“我知道。”

青梨收了心底思緒，聽著祝晚玉憂心忡忡的語氣，眨著眼睛笑：“你別念叨我的事，想想你六月就要東宮，該怎麼準備準備比較好。”

打趣的語氣惹來祝晚玉一記佯裝的怒瞪。

百花宴結束，眾人本以為板上定釘的太子妃人選祝晚卻意外地不在名單之。

反而是當時皇帝剛好從花園路過椒房殿，聽到了眾人作的詩句，獨獨對祝晚玉的詞句掌贊了聲好，這太子妃的名頭就這麼落到了祝晚玉的上。

俞青姣則被選為了側妃。

從宮里回來的第二日，太監便將圣旨送到了國公府。

碧落苑里的下人們與有榮焉，素珠尤甚，趾高氣昂了好一陣。

俞青姣本人卻不見得有多麼高興。

祝晚玉也似乎不太想再談這些事，興致缺缺，很快將話題揭了過去，拿手肘撞了一下青梨。

“這幾天借著探病由頭到國公府里打探你消息的夫人姑娘們都快要將國公府的門檻給踏破了，你之前不是還讓我給你介紹什麼好郎君？眼下正好，任由你自己挑選出個合心合意的。”

青梨不說話。

也沒想到，不過單憑著在花園里制出來的香，皇帝心下一喜，揮手便讓人從庫房里尋了許多珍奇的玩意兒，指名道姓賞賜給。

皇帝的認可，顯然比祝皇后的話要更有分量。

賜的幾大箱東西才剛搬到國公府，京都各家便都遞了名帖要來看，青梨卻都以子不便拒了。

毫無疑問，眼下事的發展比青梨之前所預料得要好上許多。

況且，扈氏還帶著俞云崢去了姑蘇，便也了扈氏暗中手阻撓的可能……

不出意外，很快便能擇一個合適的人家，從國公府里出去……

但是……青梨卻并未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抬目向窗外，恣意的碧葉和的紅花織一，明的春晃眼。

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青梨瞇起眼。

一片模糊的白中，依稀看到一個涼玉般的頎長影挑開了簾子，款步而來。

俞安行進了屋。

俞懷翎同祝將軍一路押送李歸樓回幽州，路上遇了刺殺，進展不順，圣上再派人一同前去助力，目自然而然便放到了俞安行上。

為了做好前去幽州的準備，俞安行這幾日皆沒有去上朝，也沒再去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