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年吞了口唾沫。
別人……
輔國公說得在理,那他能不能順勢而為,多拉扯些人下水?
他王六年倒了,但臨走前再替主子掃平些障礙……
下依舊酸痛,幾口唾沫咽得急,他嗆著了,好一通咳嗽。
咳久了,眼淚都咳了出來。
模模糊糊地,王六年看了圣上一眼,瞬間一個激靈。
他拉扯誰都沒有用。
圣上不傻,定會防著他這一手,哪怕他攪渾了水,圣上也會靜待著水面平靜下來,那就水是水,泥是泥,分了層。
但圣上有不想放過的人,他若不咬出點,曹公公就能讓他渾是。
人生大苦,早年間嘗過一回,已經足夠了。
辛勞了大半輩子,無論是殿下邊的王公公,還是外頭行走的王員外,都已經站直了腰板,好吃好喝上了。
現如今再掉過頭去吃一通大苦,王六年想,他肯定扛不住。
“英國公,”王侍揣度了圣上的心意,深吸了一口氣,忿忿道,“他這幾年越來越不對勁了,自己不面,讓一個不中用的兒子來跑,但凡朱騁頂事,怎麼會弄這樣?他現在牽連,活該!這就是他對殿下奉違的下場!”
這番說辭,并不能真的形容他與英國公的關系,但那并不重要。
王六年太清楚了。
他只管咬,怎麼聽、怎麼用,端看做主的那人想怎麼樣。
宮廷之,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凝重著神,圣上又問:“定王、朕的大哥是怎麼死的?”
王六年猛一哆嗦。
查殿下,那是理之中,畢竟他王六年是殿下的侍。
可圣上怎麼會問到定王之事……
定王死于疾病,蓋棺定論,當年太醫院、藥房沒有任何一人提出過異議。
正是因為方子靠得住,王六年才能了無痕跡地對定王下手。
現在,怎麼會翻到這舊賬上?
忽然間,王六年想起了徐簡在馬車上說的話——只要做過的,都會有蹤跡。
蹤跡……
他想到緣由了。
“朱、朱騁那個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王六年長嘆一聲,既瞞不住,那就再給英國公府添一點兒吧,“他畏首畏足、瞻前顧后,才把他妻子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
小的與英國公說過,這遲早是個患,朱騁若不下狠手那就由英國公手。
結果,英國公要那虛名,愣是拖著沒,時間久了,就這樣了。
八年啊,人埋土里就剩白骨了,哪里還會被發現端倪!”
雖然是咬英國公兩口,但王侍心底里的憤與惱也是真真切切。
“人一直留著,不就是一直擺著證據?”王侍連呸了好幾口,“這下子里翻船,他朱家沒好果子,還讓小的不得不……”
圣上又問:“毒方是你自己琢磨的?竟然能瞞得過醫!”
“天下之大,”王侍道,“小的出嶺南,時村子里見識來的,不瞞您說,我們那兒、尤其是山里頭出的,手上都有點兒能耐,蠱啊毒的,聞所未聞……”
聞言,圣上的臉白了幾分。曹公公看在眼里,忙取了茶壺與圣上添了熱茶。
借由這麼一個作,打斷了下暗涌之氣。
圣上抿了一口茶,溫熱的茶水,舒緩了不緒。
曹公公琢磨圣意,又主道:“告老的茅太醫給殿下開了安穩的方子。”
“他也是嶺南人,”王侍沒有瞞,“這藥方就是一條道,只要發作了就是死路,沒有半道上拉回來的道理。
茅太醫能開個安穩方子,應該是都看出來了。
可誰讓他不敢說呢?
病重不治,太醫們盡力了;中毒解不了,太醫們都是廢。
他茅太醫轉過年來就能告老了,做什麼要當出頭鳥?
眼看著定王要走在先帝前頭,誰愿意當廢呢?先帝病重又喪子,還能有幾分理智?
要不然,就因著那點兒搶功之事,圣上能把殿下貶為庶民?
殿下只是建功心切,底下州府的人為了積極表現,才有了以民充數山賊的事兒,殿下本不知!
殿下固然有錯,足不夠,幽也行!
永濟宮里不還關著一個嗎?
怎麼那永濟宮是關不下第二個嗎?
幽雖沒有自由,起碼吃穿不愁,邊也有人伺候。
可憐我們殿下,這十幾年顛沛流離,看似自在,卻無法適應,他打小錦玉食,何曾過這種苦難?
要不然,殿下豈會這個歲數就薨逝了?怎麼也得比永濟宮那個活得久些!”
王六年越說越傷心,也跪不住了,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圣上他哭得腦袋嗡嗡響。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下王侍話語里前后對不上的地方。
“照你這麼說,對定王下毒,并非是四哥指使的?”圣上問道。
王侍的哭聲戛然而止,還大咧著,淚水滿面,模糊的視線下惶恐一閃而過。
他猛地垂下了頭:“不是殿下,殿下沒有讓小的這麼做。
是小的、小的自己做的,先帝病重、定王監朝,他若好好的,殿下無論如何也不會有機會,小的自作主張。
小的和底下州府的人一樣,瞞著殿下做事。
他們當時就被抓了,害得殿下被貶,小的瞞天過海了,直到現在……”
說到這兒,王侍左右開弓,連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刮子。
下手極重,聲聲脆響。
“圣上這麼一問,小的才終于都想明白了,是小的害了殿下,”王六年的臉都腫了起來,“若小的沒有害定王、讓定王病來如山倒,殿下就不會妄圖爭位;殿下不爭位,就不會讓簇擁剿匪搶功,也就不會被先帝厭棄、貶為庶民。
說到底,都是小的一意孤行,才造了今日的局面。
可是圣上,當日若沒有小的下毒害定王,您今兒也不在這兒坐著,您說呢?”
圣上目銳利如尖刀。
這王六年故意挑釁他,為的就是求一個速死。
圣上聽出來對方的心思,但這不妨礙他生氣。
“怎麼?”他的聲音比冰都冷了三分,“朕還得給你記個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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