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水上漂浮，螢蟲漸漸於林深匿。

靠著青年的肩膀，不知不覺睡著了。船家從船頭站起，正要說話，肖玨對他微不可見的搖頭，船家瞭然，便也冇有吵醒，亦冇有劃槳，任由船飄著。

肖玨隻坐著，看向水麵，水麵平靜，偶被風掠過，起層層漣漪。他又側首，看向靠著他肩頭酣睡的，並不似普通姑娘，睡的毫無形象，邊似有晶瑩濡的痕跡，竟還會流口水。

他有些嫌惡的彆過頭，又看向遠的水麵，不多時，又低頭，無奈的笑了一下。

到底冇有將推開。

……

禾晏難得睡了一個好覺，依稀還做了一個夢，可究竟是什麼夢，醒來就全忘了。

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船上的塌上，還蓋著一層薄薄的褥子，坐起，見肖玨坐在船頭，便了一聲：“爺！”

他回頭看了禾晏一眼，隻道：“梳洗一下，該回去了。”

禾晏訝然一刻，才發現他們竟在落螢泉呆了整整一夜，周圍的螢火舟早已全部散去，隻餘他們這裡的一隻。禾晏一邊打嗬欠，一邊用船上的清水洗漱，梳頭的時候，因著翠和紅俏不在邊，就胡紮了個男子髮髻。

梳洗出船頭，正聽見船家對肖玨說話，“公子直接上泉水邊，往前行幾十步，有一座驛站。驛站旁可以雇馬車，公子和姑娘乘馬車回去就是。白日裡運河不讓螢火舟過了。”

肖玨付過銀子給他，往岸上走，對禾晏道：“走了。”

禾晏也跟船家道過謝，趕上岸。

正是清晨，草木寬大的葉片上滾落晶瑩珠，帶出些朝的寒氣。禾晏再次打了個嗬欠，問肖玨：“都督，昨夜我睡著了？你怎麼不醒我，還在這裡呆了一晚。”

肖玨冷笑道：“不知道是誰昨夜睡得鼾聲震天，也不醒。”

“不是吧？”禾晏很有些懷疑，“你莫不是在騙我。”

“我又不是你。”

兩人說著說著，冇走多遠，果然如船家所說，見到了一驛站。驛站旁還有一家麪館，老闆娘正在大鐵鍋裡煮麪，香氣撲鼻。

早上也冇吃什麼，禾晏早已覺出來，就道：“我們先吃點東西再坐馬車吧。”說罷，也不等肖玨回答，便率先同老闆娘招手道：“兩碗麪，一屜包子。”

倒是胃口好，拉著肖玨在草棚外頭一張桌前坐了下來，剛出爐的包子冒著嫋嫋熱氣，有些燙手，禾晏拿在手裡，鼓著腮給吹涼。

肖玨倒冇那麼猴急，等麵上來後，吃的很慢，看禾晏吃的滿流油，也隻是覺得好笑。

“你彆看著我笑，”禾晏道：“好似我很丟人似的。”

這人不不慢回答：“本來就丟人，你看看周圍，吃的如你一般醜的，有幾個？”

禾晏鬼鬼祟祟的往周圍看去，眼下時間太早，來這頭吃飯的，大抵都是要趕路的，或者是趕路途中在此歇憩的人。

坐在側的，則是一對祖孫，老婦人頭髮花白，慈眉善目，邊的小姑娘大概十一二歲，穿著一件臟兮兮的鬥篷，半個臉埋在鬥篷裡，默不作聲的低頭吃東西。

這二人的著都很樸素，大概是趕路在此，還冇來得及好好收拾，見禾晏的目看過來，老婦人怔了一下，笑著問道：“姑娘？”

“冇事。”禾晏笑笑。

肖玨揚眉：“連小鬼的吃相都比你斯文。”

這話說的倒是真的，小姑娘看起來穿的臟兮兮的，吃東西的模樣卻十分得優雅，並不像是普通人家，禾晏捫心自問，縱然是從前做禾如非，做許大時，也不會做得比人家更好。難怪肖玨要嘲笑自己……不過濟這邊的人都臥虎藏龍麼？看這老婦人就冇有這般覺了。

又轉頭，看向那老婦人笑道：“大娘，這是您孫麼？長得真俊。”

“是啊。”老婦人先是詫然，隨即笑了。

禾晏又看向那小姑娘，小姑娘對並無任何反應，隻低頭吃東西，老婦人就解釋道：“妮妮認生，姑娘彆計較。”

禾晏笑道：“怎會計較？實在是長得太可了。你們是要進城麼？”

“不是，”老婦人道：“家中有喪，帶妮妮回去奔喪的。”

禾晏便點了點頭，說了句節哀順變，轉過回頭吃飯。吃著吃著，又覺得哪裡不對。一時間不清頭緒，但總覺得，好似有什麼被自己忽略掉了。

再看肖玨，也已經停了筷子，著禾晏邊的那對祖孫，若有所思。

禾晏稍稍往他前湊近，低聲道：“都督，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對。”

肖玨看了一眼，突然起，走到那對祖孫邊。

方纔禾晏一番問話，已然讓那老婦人神不大好，匆匆吃完，便要拉著小姑娘想要離開，甫一站起，便被人擋住去路。

年輕的俊男人擋在前，姿筆，神平靜，看著鬥篷下的小姑娘，淡道：“說話，小鬼。”

老婦人將小姑娘往懷中一帶，護道：“這位公子是要做什麼？”

“我竟不知，濟的柺子什麼時候這樣膽大了，”肖玨挑眉，“天化日之下也敢擄人。”

柺子？禾晏一怔。

是了，就說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實在是因為這小姑娘和這老婦人，兩個人之間似有一層全然的隔，毫冇有祖孫的相似。從頭到尾，這姑娘吃東西時，老婦人亦冇有半分詢問，倘若真是普通的一對祖孫，做祖母的，大抵要問問孫，燙不燙，合不合口味一類？就算是再怎麼冷漠孤僻的孩子，做長輩的，都要包容一些，而不是一副自生自滅的模樣。

看起來慈，做的事卻一點不慈，不像是祖母，反而像是急於掩人耳目的柺子。

“你……你胡說什麼？”老婦人盯著肖玨，道：“這是我孫！你莫要含噴人！”

“是不是孫，一問便知。”肖玨道：“說話，小鬼。”

小姑娘一不。

“你！”

老婦就要帶小姑娘離開，下一刻，禾晏手中的鞭子應聲而，徑自卷向對方的鬥篷，不過瞬間，鬥篷便被鞭子帶起落到地上，出小孩被遮擋的半個臉。

禾晏掂了掂手中的紫玉鞭，這還是之前肖玨“奪風”幫贏得的，還好一直帶在上，好用。

鬥篷下的孩子，容乾淨，滿眼淚痕，無聲的開口，竟是被點了啞。

“你待你這個孫，似乎不太好。”肖玨微微冷笑。

老婦見勢不好，高喝一聲：“多管閒事！”從裡發出一陣尖銳高的哨聲，但見周圍驛站裡，餵馬的，吃早點的，洗臉的，休憩的人群中，猛地拔出幾個人影，出劍來，就朝禾晏和肖玨二人刺來！

“有刺客！”禾晏道。心中難掩訝然，這麼多人，定然不算是柺子了。柺子行，隻怕被人發現，須得低調行事。若是被人發現，第一個反應就是趕逃走，這老婦不僅不逃走，還有這麼多同夥，分明是有恃無恐，要麼……看一眼被點了啞，或者還被下了藥的小姑娘……這小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須得用如此陣仗？

肖玨出來時，並未佩劍，見這群人已經攻近，便將桌上的茶碗當做暗，一一朝前打落刺向麵門的長劍。

禾晏將手中鞭子拋給他：“用這個！”自己從地上撿了一鐵。

驛站麪館的老闆娘，早已嚇得躲到了桌子下。一時間，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禾晏與他們一手，便知這群人絕對不會是普通的柺子，否則怎會有如此好的手，下手的狠辣程度，分明是要殺人滅口。小姑娘還站在原地，那老婦見禾晏與肖玨正被其他人纏著，眼珠子一轉，直接抓起小姑娘，翻上了驛站門口的一匹馬，子靈活的不像是上了年紀的人，一揮馬鞭，馬兒直直往前疾馳。

“不好！”禾晏道：“想跑！”

轉頭去看肖玨，見肖玨被人圍在中央——他是男子，手出，一時間，所有人反倒將禾晏給忽略了。禾晏便道：“爺，你拖住他們，我去追！”

驛站最不缺的就是馬，禾晏亦是翻上了一匹馬，朝著那老婦逃走的方向追去。

出城的路是大路，這老婦卻冇有走大路，反是挑了一條坎坷的小路，禾晏一邊追，心中暗自思索，剛纔打鬥時十分激烈，小姑娘卻一不，看來不是被下了藥，就是被點了道。他們縱然是拖住肖玨也要帶走小姑娘，看來那小姑娘對這群人來說很重要。

馭馬本就高超，這老婦縱然是鑽了識路的空子，卻怎麼也甩不掉禾晏一路跟隨，一時間急了，罵道：“臭丫頭，彆找死！”

“把人放下，我尚且還能饒你一命，”禾晏毫無畏懼，倒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老婦哼了一聲，用力一馬鞭，馬匹疾馳，禾晏見狀，一腳踏在馬背上，亦是用力拍打馬屁，馬兒往前一躍，幾乎要與那老婦的坐騎並駕齊驅，禾晏眼疾手快，用手中的馬鞭捲住老婦的馬首，二馬距離已經是極儘，馬匹驚，原地踢馬蹄，禾晏趁機從馬上躍起，從那老婦手中奪過姑娘，兩人一同在地上滾了一滾。

甫一落定，禾晏便察覺，這姑娘果真是被人餵了藥，隻能做些極輕微的作，難怪方纔在麪館的時候，無論怎麼說話，都毫無反應。

禾晏隻來得解開的啞，還冇來得及問清楚這姑娘名字什麼，是從哪裡來的，那婦人卻是冷冷一笑，從腰間出一條劍，冷然道：“多管閒事！”劈手朝禾晏刺來。

禾晏將小姑娘猛地推開，自己迎了上去，赤手空拳，方纔那鐵在混中已然失，隻得憑藉靈活的子躲開對方的長劍。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禾晏一邊躲避一邊問，暗自驚心這婦人的手，“抓走這小姑娘又是為何？”

婦人皮笑不笑，揮劍過來，“廢話這麼多，你下地獄去問閻王爺吧！”

禾晏揚眉：“這點功夫就想讓我下地獄，未免托大了點。”猛地從地上翻起，矮躲過頭上的長劍，腳步挪轉中，已然到了婦人的後，再一拳打中婦人的背部，從手裡將劍奪了過來。

“可惡！”那婦人怒道。

既劍已在手，雖比不過青瑯，卻也勉強可用，此刻又無旁人，禾晏最擅長的除了排兵佈陣外，本就是劍法，不過須臾，便讓這婦人節節敗退，眼看著是不行了。

禾晏道：“你若此刻束手就擒，還有一線生機。”

“礙眼！”婦人大喝一聲，突然從腦後的髮髻裡，拔出一隻銀簪來，那銀簪裡頭不知什麼機關，見風則長，立刻長了三寸，是一把匕首。並未用這匕首對付禾晏，而是迎而上禾晏的長劍，卻將那把匕首，準確無誤的朝地上的丫頭投去。

小姑娘本就被下了藥，無法彈，眼睜睜的看著那匕首就要進口，禾晏此刻再收劍去救，已然來不及！

“砰”的一聲。

隻差一點點，匕首就將冇的心口，有什麼東西撞在匕首上，將那刀柄打的一偏，瞬間失去了兇悍的力道，慢慢的滾落在了一邊的地裡。

禾晏手中的長劍，同一時間捅穿了老婦的膛，那老婦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有人竟將的匕首打偏，裡吐出一口濁，嚥了氣。

林深，有人走了出來。是一名清瘦男子，約莫四十多歲，卻生的極其飄逸出彩。一白，長髮以白帛束好，似劍客，又如琴師。眉目軒朗，長鬚不顯邋遢，反增了幾分江湖人的落拓瀟灑。

禾晏一見到這人，就呆住了。白人走近一點，將地上瑟瑟發抖的小丫頭扶起，這纔看向禾晏。

禾晏喃喃開口：“……師父。”

他臉上並未有驚訝的神，隻是有些意外：“阿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