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章配合《萱草花》伴聽，食用效果最佳。作者瘋了，主打一個創死人不償命。】

翌日拂曉。

夏日的天，總是亮得極早。

寧婉霜睜開眼的時候，便瞧見窗外已從墨黑的夜，褪了霧蒙蒙的晨藍。

是靠在承歡榻前的小幾上小憩的，這會兒醒來脖子酸疼得很，

但卻全然顧不上自不適，

睜眼的第一瞬，就將溫的目落在了承歡上。

承歡的蛇皮癬惡化得厲害，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渾上下幾乎已經沒有一塊平整的皮了。

在皮極為幹燥的況下，孩子哪怕一個微小的翻作，都會讓癟的皮裂開一條又長又深的口子，

為了能讓承歡睡個好覺，

這些日子，寧婉霜日以繼夜照顧在孩子榻前，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要用潤膏在他的上塗抹一遍，以此來緩解他的不適。

這會兒，作很輕地又給承歡上了一遍藥膏，

然後躡手躡腳地退出房，鑽進小廚房忙碌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等承歡從迷蒙的睡夢中艱難地掀起眼皮時，

正看見寧婉霜坐在他的旁，含笑對他說：

“兒子，生辰喜樂。”

寧婉霜小心翼翼地將他攙扶起來，

承歡看見，原本放滿了藥罐子的榻前小幾上，如今唯餘下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

最上頭，還臥著一枚白的荷包蛋。

承歡揚起虛弱的笑容，問寧婉霜，

“母妃，那是流心蛋嗎？”

承歡從來都沒有吃過流心蛋，

他的病忌吃生冷與發，所以他也隻是見錦悅和若馨們吃過，

一口咬下去，黃燦燦的蛋就淌了出來，看著就饞人。

他曾央求過寧婉霜，讓他也嚐一嚐，

但每一次，寧婉霜都很嚴厲的否了他。

可今日，寧婉霜卻是笑著衝他頷首，

“當然了。”

一邊說，一邊用筷子攪拌著碗底，撈出了藏在裏麵的瑤柱與了皮的虎蝦來，

“還有你這小饞貓，總嚷嚷著想要嚐嚐的海鮮。從前母妃不讓你吃，可今日是你的生辰，母妃便破例許你一次。”

承歡眼底閃爍著歡喜的星芒，連說了好幾聲多謝母妃。

他迫不及待地端起了碗盞，大快朵頤起來。

可才吃了兩口，上的皮癬便又大幅裂開，痛得孩子忍不住蹙眉。

寧婉霜慌了，立馬將碗端過來，

攙扶著承歡，讓他舒服地靠在床頭，又用藥膏理了他新添的傷口後，才重新端起碗筷，極盡溫地對他說：

“乖兒子，母妃喂你。”

細心地挑起了一小筷楊柳麵，用筷子頭將它們卷小小的一坨，

吹涼後，才送了承歡口中。

承歡像極了一隻貪吃的小花貓，狼吞虎咽就下了肚，

“真好吃！謝謝母妃~”

可單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咀嚼作，也足以讓承歡的兩頰、下顎，裂出新的紋路來。

於那些縱橫替的壑中漫出的，鮮豔得像極了上好的赤琉璃，

它們折出微弱的，濺寧婉霜的眼底，一寸寸染紅了的眼眶。

用極低的聲音對孩子喃喃一句，

“兒子，對不住......”

承歡仿佛並沒有聽清說了什麽，

隻是瞧著有晶瑩的淚從的眼底漫了出來，便有些急了，

“母妃怎麽哭了？”

他連忙手替寧婉霜抹去淚漬，

而他指腹皸裂的皮更像是糲的刺，刺進了寧婉霜心底最的地方，

淚水，更是決堤。

承歡愈發焦急道：“母妃不要哭，是不是因為兒子做的不好，所以惹母妃傷心了？”

寧婉霜的口猶如堵著一塊頑石，

不敢應聲，怕一開口便要泣不聲，

所以隻能強忍著，哽咽搖頭。

而承歡的口吻，卻是添了幾分自責，

“是兒子不好。母妃一直都教導兒子，君子坦，為人做事都要明磊落。但是......兒子卻騙了母妃。”

他低下頭，有意躲避寧婉霜的眼神，

而撞眼簾的，卻是手腕上佩戴著的一枚如意結手環。

那是寧婉霜熬了好幾個夜，為他編製的，

寧婉霜不擅手工，這樣心的東西，連錦悅都沒有，唯是他獨一份。

此刻，承歡輕輕著手環，用極弱的，夾雜著歉意的聲音，低低道：

“三弟弟，是我害死的。長姐.......也是我......”

話落，他強忍著心底的淒愴，邊是啜泣，邊是倔強地著眼淚。

而這句輕飄飄的話落寧婉霜耳中，

卻足抵得上雷霆萬鈞的震撼。

其實一早就已經知道了承歡都瞞著做過些什麽，

做母親的，兒子日日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舉一旁人看不穿，但心思又怎能逃過的眼睛？

故而如今訝異的，並非是承歡做了什麽錯事，

而是......

他竟會親口向承認。

還沒等寧婉霜回過神來，承歡已是幹了眼淚，抬頭看著寧婉霜，複雜地笑著，

“其實母妃，應該很早就知道了吧？”

承歡坦然，寧婉霜也不願再瞞著孩子什麽，

同樣的，也想問清楚縈繞在心頭的疑。

於是溫地著孩子的額發，點點頭，用盡可能和緩的語氣，問道：

“可是母妃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因為承璟對你的打罵辱？可是你又為什麽要害了承煜？

母妃知道，你原本要害的並非是靜和長姐，這一切不過是差錯。但承煜......他才回宮，又知禮數，應是從未傷害過你......”

承歡紅著眼，抿搖頭，

“不是的，我讓三弟弟去鑽鐵球，我知道會害死他，但我這麽做，也不全然是因為他打罵我，辱我。我最恨的，是因為他說父皇殺死了母妃的親人，父皇恨母妃，也恨我......”

話至此，承歡的緒忽而變得激起來，

他忍痛攥拳，用力敲砸著床沿，切齒道：

“我不允許旁人這樣說母妃！”

這一拳力道不輕，

幾乎將整個右手指關節的皮全都震裂開來，落下了無數道細細的傷口。

寧婉霜心疼地捧著承歡的手，淚盈於睫地搖著頭，

“傻孩子，你為了母妃做出這樣的錯事，值得嗎？”

“值得。”承歡用力頷首，目灼灼地看著寧婉霜，一字一句道：

“哪怕我知道，母妃......不是我的親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