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不講武德

“此前我在江南遲遲未歸，阿凝才急於說親，若我再晚些回來，恐已急急嫁作他人婦，以此遮掩兒子的過錯。”

裴宥揭開茶蓋，淺用了一口茶水，聲始終無波。

容華驚詫地盯著說起這麽大的事還從容淡定的裴宥。

難怪，難怪那溫家的婚事如此草率。那姑娘的出國公府夠不上，但許個門當戶對的年輕公子不在話下，最終和議親的，卻是一個在京城無甚基的商人，還是個年近三十，家中已有嫡子的鰥夫。

今早崔嬤嬤還在耳邊當笑話與說了一番。

卻不想笑話笑到自家頭上了！

“此事全是兒子的過錯，阿凝無辜累，若傳出去，無論於，於國公府，或於那孩子，都甚為不妥。阿凝為此煞費苦心，連家人都不曾提及，還請母親務必保，莫要興師眾。”

裴宥放下茶盞，起行了一禮。

容華見過大風大浪，又在佛堂修養這些年，自問泰山崩於前都能心平氣和，麵不改。

可這件事，生生哽得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哪怕如今民風開放許多，可無無聘就有的孩子，那哪隻是不妥？出不明不白，若傳出門去，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今日不早了，兒子先行告退，母親早些休息。”

裴宥恭順地再行一禮，轉離去。

容華靜坐片刻，“啪”地猛拍桌麵，嚷道：“嬤嬤！崔嬤嬤！去趙翟府上，把趙翟給我傳過來！”

夜早已深沉，但國公府的這個夜晚，並不安寧。

戶部尚書匆匆地來，滿頭大汗地離去，顧飛也在睡夢中被醒，不明白長公主為何問起兩個月前的洗塵宴，還問起溫凝，隻如實回答：“當時看到溫姑娘，子上……的確沾著。”

與此同時，宮中也有兩個宮娥被傳來問話，繼而被府上用了十幾年的施大夫也被了過去。

每個人問的話都不多，長公主的麵卻越來越沉，飛蛋打一整夜，天亮都等不得，連夜就進了宮。

到底發生何事無人知曉，隻知第二日，長公主出了一次府，第三日，崔嬤嬤便譴了人去那鴻臚寺卿的溫府。

裴紹被逐出府，國公府如今隻有世子一位年公子，人去是為何人說親，不言而喻。

當日，便從芙蕖院裏傳出話來，長公主誇讚溫氏阿凝嫻雅端方，容姿過人，見之心生歡喜，還聽聞親口對崔嬤嬤說自己近來不佳，想要盡快讓世子娶親，衝衝喜氣。

是以，沒幾日，國公府與溫家的婚事就定了下來，而長公主親自持，聘禮單子都一一過問，更親自去各大商鋪定製了許多兒家用的東西要送往國公府，可見對這門婚事，對溫家那位阿凝姑娘當真重視。

酉時三刻，灑落在書案上的斜寸寸後移，直到消失無蹤。

裴宥抬頭看了眼外麵的天，放下手中的木塊，背手出門。

這些日子國公府熱鬧，各個院落人來人往，但主廳，卻不是閑雜人等能隨意進出的。到了傍晚時分，外院依舊充斥著各類人聲與腳步聲，倒顯得院有幾分冷清。

尤其擺滿晚膳的餐桌上，隻有一人用膳。

“母親又宮了？”裴宥慢條斯理地用著膳，眉眼都未抬地問道。

顧飛馬上答道：“管家說聘禮已置備得差不多，長公主便拿著單子宮了。”

“父親呢？”

“老爺此前已經用過膳，現下在書房。”

裴宥垂著眼，看不出眸中彩，用膳的作未有停頓，一貫的儒雅好看，“嗯”了一聲便未再多問。

顧飛默默退下，皺著眉頭稍琢磨了一下自家世子這問話的意思。

這幾日世子不常出門，也不怎麽過問聘禮，卻比較關注長公主和裴國公的向。

半月前那一夜，長公主連夜進宮，他來回稟時世子就問了一句：“不曾找過父親，直接宮了？”

仔細想來，的確是有些令人費解。

世子的婚事，第一時間不是與老爺商量，而是進宮與陛下商量。

不過，自世子走失，這麽些年國公與長公主的早不複當初，世子回來之後也未見改善，除了必要，長公主和國公並不經常走。

而且，陛下看重世子，又本打算給世子和昭和公主賜婚，有了變故長公主立刻宮稟明，倒也合合理。

但是連聘禮單子陛下都要過目……

顧飛點點頭，他家世子爺果真深得聖寵，前兩年瑞王大婚，恐怕都未能得此殊榮呢！-

如果不是擔心菱蘭覺得瘋了，溫凝簡直想做個裴宥的小人，然後給他紮紮紮！

這個人，還是跟上輩子一樣討嫌。

故意把灌得迷迷糊糊，得一個“嫁”字，馬不停蹄上門提親，兼送一封“和離書”，仿佛就契約已，自顧自地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完全不顧及的。

都不計前嫌主邀約了，他給回個什麽？

“無。”

哈！

想起那個大字溫凝就火冒三丈。

不講武德是吧？

那就別怪也不講武德了。

總歸他們的約定，是“小雅”回來，即使不滿三年也退位讓賢。待揪到想要謀害溫庭春的幕後真兇，便還他一個心心念念的“小雅”！

溫凝將這極怒時冒出來的想法細細琢磨了一番，竟覺得未必不可行，隻是要騙過裴宥那樣滿腦子都是心機的人，須得準備得周全再周全罷了。

如此一想，溫凝才不那麽氣了。

好歹是多活一次的人，管他怎麽做到的，管他為何要這麽快。

嫁就嫁，若嫁過去他讓不舒坦了，總能有法子讓他也不那麽好過！

溫凝憋著一口氣，不再想這場婚事，不再去給裴宥寫信，甚至連外頭的事也不多過問，隻一門心思埋頭繡的“多子圖”。

日子過得飛快，六月十八，何鸞過門，的多子圖也趕在這一日之前，熬了一個大夜將將繡。

溫府早已熱鬧了一段時日。

從溫闌與何鸞議親開始，溫庭春就買下了隔壁一間空置的宅子，喊了人工過來將兩間宅子並一間，如此何鸞進府之後，便不會顯得舊宅擁。

幸而這麽一番擴建，六月十八遠比預料中熱鬧，若是保持老宅的原樣，恐怕賓客都無下腳。

“姑娘，此番有許多與老爺不甚絡的員都送上重禮呢，我看啊……”菱蘭俯在溫凝耳邊小聲說道，“都是想結裴世子的……”

說完，還頗有些得意地揚起了下。

誰都不知道菱蘭這陣子的心，就猶如突然長了翅膀的大雁一般，從穀底一躍升天。前兩天還在為自家姑娘被退婚整夜垂淚，突然，國公府就來提親了！

他們姑娘不僅沒丟婚事，還得了一門頂頂好的，全京城的姑娘都豔羨不已的婚事！

從前還對裴世子冷待家姑娘頗有不滿，知道他來提親那一刻，統統煙消雲散了！

裴世子品高潔，如同遙不可及的山巔雪蓮，他從前那諸多“不待見”，恐怕是……在心口難開，害吧！

菱蘭如今是怎麽看裴世子怎麽順眼，挑過那許多公子哥，就沒一個比得上他的。

“世子前陣子江南一行，帶回來那貪代出好多大案！陛下幾次當著文武百的麵誇讚世子，隻教這幾年去過江南的幾派人麵無。他們說待那兩江總督和江南八府的罪定下來，世子一親，肯定又要升了呢！”

溫凝正對鏡比劃著一對耳墜。

今日新娘子進府，不能打扮得太過，搶了新娘子的風頭，但大喜的日子，太過素淨也不合適。

聽菱蘭這麽一說，憤憤將耳墜拍在梳妝桌上。

怎地這輩子的裴宥，升比上輩子還快。

仕一年已是正三品，還要給他升至二品不？

菱蘭以為溫凝這是對手裏的耳墜不滿意，畢竟稍微拿得出手的小件首飾，去年都拿去當鋪換銀子了……

“姑娘，這裏有一匣國公府送來的首飾，您挑挑？”馬上轉拿了個首飾匣子出來。

這輩子國公府對的態度也頗為奇怪。

明明長公主不是視門第為無的人，上輩子對不冷不熱，頗有些嫌棄，這輩子竟然人還沒過門，隔三差五往溫府送東西，又是首飾又是的，甚至還有許多補品。

也不知到底是長公主送的，還是裴宥讓人送的。

想到他裏的“無二兩”，心下更是氣鬱。

“要不我不出去算了。”溫凝幹脆把拿出來的耳墜都放妝奩，“近日京中無其他新鮮事，我出去不得被人背後一番議論。”

菱蘭想說馬上是國公府名正言順的世子妃，誰還敢在背後嚼舌？

溫凝又道：“你去幫我看看，裴世子是否來了？”

菱蘭恍然大悟，家姑娘這也是……害了？

“我出去瞅瞅！”菱蘭放下首飾匣子就往外去了。

溫凝其實想的其實是，裴宥今日若沒來，就出去，若是來了，就待在香緹苑算了。

想著他就來氣，更別提見他了。

可是在屋子裏等了小半個時辰，菱蘭還沒回來。

今日外頭客多，院子裏其他人都出去幫忙了。溫凝一個人坐了一會兒，隻聽著外院越來越熱鬧的聲音，心中漸漸有些按捺不住。

上輩子琉球王子的洗塵宴在六月初，這個時候溫庭春已經獲罪獄了，溫闌與何鸞的婚事因此推延，直至後來本沒能親。

看著二人親，一直是的夙願之一。

都怪那討人嫌的裴宥！

溫凝眼見二人拜堂的吉時要到了，菱蘭還未回來，再坐不住，隨意取了一對耳墜戴上，起往外走。

隻是剛剛打開香緹苑的院子門，就見門口站了一人。

見地穿了一白裳，銀冠束發，燙金腰帶，懸掛一枚淺青“裴”字玉佩，抬手正敲門。

好一個瀟灑俊逸，飄然出塵的世子爺。

溫凝反手就是“啪”地一下，關門，落閂。

關門，放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