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盛穗第一次坐在他的副駕駛座,如薄紗的皎白銀月灑落在姣好的面龐,夢里都不曾見過的側,讓周時予甚至不舍得眨眼。
說的是,想和一個正常人生活。
只是要一個正常人。
再簡單不過的要求、甚至隨便是誰都可以,卻獨獨排除了周時予。
反反復復的病發作,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他這輩子都注定無法為正常人。
周時予直起,頭靠在墻壁,著烏黑穹頂中夾生存的一天,忽地笑了笑:
“這世上這麼多正常人,偏偏只多出我一個。”
“......看你怎麼定義‘正常人’,”梁栩柏雙手抱,仰天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是個人都難免有點心理問題,照你這麼算,所有人都是潛在的‘瘋子’。”
“再說了,當正常人有什麼難的——只要你跳出別人套下的定義,誰都是正常人。”
大話誰都會說,多數無事于補;周時予并非怨天尤人的格,決定將選擇權給盛穗,就不會再多廢話。
口袋里的黑手機震,周時予低頭,點開陳書發來的消息。
【陳書:劉醫生那邊打電話,說最新一批態糖儀已經送到了,使用前需要進行教學,想問下盛小姐那邊什麼時候方便。】
什麼時候方便。
他也不知道。
垂眸著屏幕上的細小黑字,周時予只覺得它們下一秒就要從手機跳出來,按鍵鎖屏,突然生出幾分悔意。
該晚幾天再和說的。
至要讓先試試態糖儀,否則下次再突發低糖,沒人在邊該怎麼辦。
知道盛穗能照顧好自己,周時予終于意識到,結婚不過一月有余,他已經習慣和盛穗生活共的日子,太多事被他當作理所當然。
比如隨時給打電話,隨時去到邊,隨時可以擁抱、親吻、甚至和長長久久地做‘/’。
在罐里浸泡樂太久,讓周時予得意忘形地忘記,卸去偽裝的本真的他,其實連對好的資格都不曾擁有。
-
盛穗沿著海岸線獨自走了很久。
淺黃的海沙顆粒細,踩下去,半只腳便會陷進去;再拔出來時,能看見不規則的淺坑,四周的流沙再向低坑陷落。
海岸線橫千百公里,沿東方是不見盡頭的商業街,餐廳、酒吧、特服裝店等一應俱全,放眼去滿是歡鬧人群。
而西邊是礁石群的無人區,年人更在平沙灘上曬日浴,孩子們則更不被允許和尖石為伴、以免傷。
盯著刺眼照,盛穗在路分叉口張片刻,最終選擇走向與人相背的西邊。
很清楚,過去的盛穗一定會隨大流的選擇東邊,哪怕西邊的風景更符合心意——
因為隨波逐流不一定對,比之逆流卻一定更輕松。
但盛穗最終還是選擇了人跡罕至的西邊、每一步踩下去可能都會被尖石扎痛的礁石區。
原因再簡單不過:周時予帶來過這里。
因為倉促結婚的事,盛穗和母親發爭吵,之后男人帶來海邊散心,在母親又一次打來電話歸責時,不問緣由地無條件站在這邊。
盛穗仍記得當時場景,是周時予著海天接,在月鋪滿人間時,溫聲告訴:“你看。”
“兩個人一起承擔,總比你獨自背負要輕松許多。”
那晚,是盛穗第一次主親吻周時予。
現在回想起來,大抵當時的就已經心而不自知。
人群喧嚷嘻鬧聲逐漸消失后,這次沒有周時予在前面牽著,盛穗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刮蹭到手里的碟。
碟是臨走前,梁栩柏在花店門口遞過來的:“里面是周時予住院病發時的部分監控錄像,時間較長、年份也比較久遠,只有這張碟作為記錄了。”
不必多說,這也是周時予默許、甚至是他指示的——上次見面時,梁栩柏說的很清楚,心理醫生不得隨意吐病人私。
找不到上次停靠歇腳的地方,盛穗終于走累。
隨意找了礁石倚靠,細細打量著,手里明顯有些年頭的碟。
打開明盒子,能看清碟表盤上寫著姓名和一串數字,應該是周時予的住院時間。
如果是在看到書房那幅畫、甚至是在看到日記本之前,盛穗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觀看碟容。
會沿街尋找最近的音像店,進去找臺機‘/’碟,再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畫面。
可現在卻心生怯意。
看過日記前,盛穗對“雙相障礙”的了解和實的可憐。
人是世界上最能共通的生,卻也沒法同;哪怕在出租車上,反復見到那些令人膽戰心驚的數字和描述,心里仍舊存有一僥幸。
哪怕在疾病面前,周時予都該是不同的。
而事實卻是,那本陳舊且帶沾著深褐干涸滴的日記本,僅僅只是文字,就的盛穗幾乎不過氣來。
周時予的太沉重、太有分量,讓盛穗既沒辦法坦然接他的、也做不到對男人的痛苦視而不見。
當一個人連生命都賭在你上,哪怕你只是遠離半步,都無疑等同在對方上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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