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蘇綠檀自以為容貌不算差,在金陵的時候,自在秦淮河畔遊過一遭,蘇家前院大廳用了幾十年都沒壞門的檻,在那一年真就被上蘇家提親的人給踏破了。後來扮男裝去書院給蘇青松送東西,路上還有姑娘朝丟帕子。
這些足矣說明,蘇綠檀這張臉,大部分人都是喜歡的啊。
除此之外,蘇綠檀自問不算無知,讀四書五經,學禮義廉恥,子是跳了些,卻沒有過什麼出格的行為,大也算得上端莊……的吧。
可蘇綠檀想白,為什麼鐘延還是不喜歡。若非掛著個“定南侯府夫人”的名頭,只怕之前的種種行為,夠在鐘延手上死千百回了。
一鼓作氣,蘇綠檀心想,就算鐘延再怎麼厭煩,是他明正娶的妻子這件事永遠也改變不了,眼下無大過錯,侯爵之家,無理由不好隨便休妻,何況還有太夫人在上面著,不會走到最壞的那一步的。
旁的男人看一眼人便神魂顛倒,鐘延心堅韌,大概需要看兩眼三眼甚至看“更多”才行。
所以一定是因為投其所好的力度還不夠。
要不……膽子再大一點?
在心裡掙扎了一番,蘇綠檀決定一點點地試探鐘延的底線到底在哪裡,否則兩人這樣子天橫眉冷對,日子還怎麼過下去啊。
下了決心之後,蘇綠檀又開始發愁了。鐘延是第一次娶妻,也是第一次嫁人啊,夫妻相之道,懂得一些,可是恩親夫妻的相之道,本沒人教過!
真愁人,為什麼有教人明智的書,卻沒有教人如何讓意志堅定男人上自己的書。
臨窗歎息,蘇綠檀自言自語道:“大抵此種行徑不為正派人士所認可,正經書上,怎麼會講這些東西。”
靈機一,蘇綠檀打算看看某些不正經的書。書不是正經書,可是書裡有些歪理還是那麼回事,學一學倒也無妨,若是學來無用,忘掉就是。
蘇綠檀從榻上起來,喊了夏蟬進來,吩咐道:“讓前院的人備馬,我得出去一趟。”
夏蟬問道:“去做什麼?”
蘇綠檀小聲道:“買書。”
夏蟬怪道:“讀書是好事,夫人這麼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作甚?”
蘇綠檀回道:“不是買平常讀的書。對了,給我把帷帽準備著,我怕人認出來了,啊對了,這服也不能穿,把我從金陵帶來的出嫁前穿的服給我找出來——啊,不行,我穿他的服。”
穿鐘延的服扮男人,這樣子買某種書的時候,也就更好意思張口要大尺度的了。
夏蟬點點頭,出去吩咐了一趟,就進屋替蘇綠檀找東西,冬雪也進來幫蘇綠檀重新打扮。
收拾一番過後,蘇綠檀在裡面穿上了鐘延穿過幾回的水鳥銜魚紋斜領大袖袍,外頭穿著寬袖的長,還罩了一件緙褙子,拿上帷帽就帶著夏蟬出門了。
上了馬車,夏蟬小聲勸道:“夫人,這樣是不是不好啊?若是被人撞見了……”
“呸呸呸!烏。我都喬裝打扮了,就算侯爺跟我面對面,都不會發現是我的!”
夏蟬趕閉上,默默求菩薩保佑,可千萬別人看到,傳到了侯爺的耳朵裡可是要命的事。畢竟鐘延一向重規矩,要知道了這事,怕是要惱了蘇綠檀。
馬車從咸宜坊駛到了大時雍坊,在西江米巷停下了。這附近有間書齋平常會賣一些比別的書齋更有趣的話本,而且都是從蘇州等地來的貨,印刷雖然差了些,但勝在容新奇。
能知道這間書齋,也得益于蘇綠檀喜歡看話本,常使人給到搜羅,這才知道有這麼家店子的存在。
馬車靠邊停下,蘇綠檀早把服掉了,因為髮髻本來就只是挽起來了,遂直接帶上了帷帽,遮好了面容就下車了。
夏蟬穿著裝,蘇綠檀怕洩份,便撇下在車裡,自己跳下了馬車。
張兮兮地往書齋裡走,一群著飛魚服的錦衛從蘇綠檀邊齊齊走過。
大時雍坊最東面就是都督府和錦衛的衙門,西江米巷就在這兩所衙門的旁邊,見錦衛也不奇怪。
蘇綠檀強自淡定地往書齋裡面走,完全沒看到方才跟在錦衛後面,大步走來的鐘延。
鐘延今日見過了陸清然,正好有事要去五軍都督府衙門,才將從西長安街過來,路過這段路到了錦衛,與錦衛指揮使打了個招呼,順路就從這邊走了,卻恍然看到一個悉的背影,而且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想了半天,鐘延才明白過來,那背影為何看著眼——那件服不是他以前穿過的嗎?
鐘家人的服,大多都是鐘府針線房上做的,樣式和花紋位置都一模一樣的倒是見,鐘延心裡面有種奇怪的覺,便跟了過去。
走到書齋門口,鐘延就瞧見那個戴帷帽的男子正在跟掌櫃低聲談,他當然不好走過去聽人講話,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他”量纖瘦,服並不大合。
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鐘延與“他”肩而過,聽到了陌生又悉的聲音,他頭皮一,即使刻意低聲音說了句“要最新奇最好使的”,他也聽得出來,就是蘇綠檀沒跑了。
認出人之後,鐘延趕繞到一個書架子後面躲了起來,暗中觀察蘇綠檀的言行舉止。只見站在原地等候,和在府裡喜歡絞帕子一樣,手裡扯著腰間的帶子,焦急地等掌櫃的從里間出來。
沒多久,掌櫃的就拿著東西出來了,一個牛皮紙封的東西,看起來不厚,也就一本書的大小。
蘇綠檀把銀子了出去,拿著紙封包著的東西,塞進袖子裡就往外走,就像是在跟人買火銃似的,一副見不得的樣子。
等蘇綠檀走了,鐘延也就不躲了,走到掌櫃的面前,帶著點兒命令的語氣,道:“方才要的書,給我也拿一本來。”
掌櫃的開始裝糊塗,道:“公子說的什麼書?那位公子買的是一摞紙啊。”賣那種書,要不是人介紹來的,他的肯定不會賣。剛才那位“公子”就是某位常來此店的客介紹來的。
鐘延斂眸道:“你再裝個試試看。”
掌櫃這才仔細把鐘延上下瞧了一遍,這公子模樣俊朗,氣度不凡,眉宇之間還帶著一抹戾氣,一看就是達貴人裡從武之人。
鐘延語氣森冷道:“你這書齋開在錦衛附近,卻還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是不是現在就想關門大吉?”
提起錦衛,掌櫃哪有不怕的,兩發,腰都彎了一截,抱著拳,面發白道:“大人留,小的這就給您取一本出來,小店經營不易,只求您放小的一條生路。”
鐘延眉頭微皺道:“我隨你去。”
掌櫃的立刻帶路去里間,把藏在裡邊書櫃後面,也是用牛皮紙包著的同本書拿了出來,往鐘延手上遞。
鐘延一面接過書,一面問道:“方才那位……公子,你為何肯賣給,不賣給我?”
掌櫃如實道:“那位公子是人介紹來的。”
鐘延好奇道:“什麼人?”
“小的也不知道,只曉得好像是從咸宜坊過來的貴人,貴人自己不常來,都是使喚下人來的。”
定南侯府就在咸宜坊,鐘延也猜到所謂貴人就是蘇綠檀了。
掌櫃繼續道:“因貴人和府上下人來了也有小半年了,算是有些,小的就……就賣了。”
鐘延眉頭擰著,小半年了?蘇綠檀都這種毒荼毒小半年之久了?那可得好好教導教導了。
拆開封皮,鐘延就看到封面上寫著《今平眉》幾個字,他頭皮一,質問道:“此乃(注)書?!”他進門之時還聽到蘇綠檀說要“最新奇最好使”的!!!
掌櫃瑟瑟發抖地點頭,道:“是、是,大人饒命,不是小的做主賣的。”
鐘延又問道:“此書到底講的什麼?”他在軍中聽爺們兒胡言語過幾句,倒不知道容,但被之書,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掌櫃的結結道:“就、就講了一個婦人在宅生活的瑣事。”
鐘延眉頭不展,道:“宅瑣事?”
掌櫃漲紅了臉道:“差、差不多是這樣。”
鐘延一臉不信任的表,冷聲道:“只是如此,為何為會為朝中命令止售賣的書籍?不若讓錦衛來好好查查?”
掌櫃的跪地求饒,道:“小的沒、沒騙人,就是……就是那宅婦人平日裡子較為爽利……書中把夫妻間事寫的香豔了些,府就了。”
鐘延面一黑,香豔?!蘇綠檀到底想做什麼?
心知一時半會兒問不清楚,收起書,鐘延轉出去了,留下汗涔涔的掌櫃。
掌櫃的剛一屁坐在椅子上,了汗,忽見鐘延又轉回來,嚇得彈坐起來,背脊僵直。
鐘延叮囑道:“暫且不要洩出去,書齋一切照舊。”
掌櫃小啄米似的點頭,送走了這尊大佛,命也快沒了半條。至於那書,哪裡還敢再賣?
*
鐘延辦完差事,便回了定南侯府,但他回的是前院,他在書房裡把書翻開讀了讀。
書的第一頁有句言簡意賅的介紹:一個人,和七個男人之間不可言說的事。
鐘延攥鐵拳,角勾起一抹冷笑,七個男人?!
懷著複雜的心,鐘延繼續往下看。《今平眉》一共十四回,看完第一回,他就看不下去了,難怪府要,書中名喚平眉的人,太不檢點了!
本不是什麼宅瑣事,而是後宅烏七八糟的風流韻事。
合上書本的那一刻,鐘延是有些生氣的,他們夫妻都分房睡了,蘇綠檀好端端地看這些玩意做什麼?
轉念一想,鐘延不問自己:難道是想用在他上?
要是這樣的話……
驀地面發紅,鐘延了額角,這樣……這樣也、也不行!
想到此,鐘延嚨一,蘇綠檀那人,不會已經開始看了吧?
收起書,鐘延急匆匆地往外走,小廝在後面追著問道:“侯爺,您還回來嗎?書房門鎖不鎖啊?”
鐘延哪裡顧得聽到這話,腳步生風,沒多大功夫就進了二門,直奔榮安堂。
鐘延回來的太突然了,丫鬟措手不及,來不及通稟,就被他示意退下。夏蟬只好默默往室的窗戶邊移,試圖提醒蘇綠檀。
哪曉得夏蟬剛輕咳一聲,鐘延的冷眼就甩過來了,駭得趕忙低頭退回了廊邊。
夫人,自求多福啊。
鐘延從明間進去,進了次間,瞧見人不在,便走到了室的綢布簾外,他挑起簾子一角,往裡瞥了一眼。
蘇綠檀正靠在羅漢床上,枕著迎枕,翹著二郎,左手五個指頭上套滿了棗,圓不愣登的五個棗兒,一個一個地往裡送。明亮的花窗下,照得白如雪,櫻桃小口含著褐紅的棗兒,豔滴。
過了一會兒,鐘延聽到了翻書聲,蘇綠檀視線也跟著偏移了一下,他趕放下了簾子,往旁邊躲了一步。
鐘延想,就這麼走進去,可能會嚇壞蘇綠檀,又正在吃棗,噎死了可惜,還是提醒提醒的好。
遂輕手輕腳的後退了幾步,鐘延從次間的門口,差不多是跺著腳往室走,蘇綠檀那邊窸窸窣窣總算有些靜了。
等到鐘延挑簾進去的時候,蘇綠檀正彎腰撿書,手裡的棗兒還剩食指上的一個,羅漢床和地上各掉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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