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親自為與溫斯來斟酒。
他的手指骨節修長,本該也是雙好看的手,但手背上的瘢痕尤其明顯,貫穿掌心,是掉進湖水中以死相時,戚延手去擋匕首留下的傷。
他道:“酒已沖淡,不會醉人,冬日淺酌暖暖子。”
今日飲酒,也算是在軍中破例。
溫夏抬袖飲下這只有淡淡酒香的桂花米釀,口甜香,酒氣比往日在宮中飲的還淡。
溫斯來在同戚延說明日護送溫夏離開的事,不放心溫夏上路。
戚延道:“朕派青影帶暗衛護送,溫將軍可以放心。”
用過晚膳,溫斯來被將領走。
帳外風聲呼嘯,帳卻被燭鍍上一層暖意。
溫夏起說:“我也回去了。”
“你今日心可好?”
溫夏不解,向戚延。
他昂首飲下杯中酒,目灼灼又寂靜:“你說等我能站起來,就讓我看一次舞。”
溫夏安靜迎著他深邃的視線:“今日不太樂意,等你打贏勝仗吧。”
“我會。我必會將達胥踩在腳下,讓他親口為你道歉。”
“那就多謝你了。”
“夏夏。”戚延結滾:“此去北地,你會留多久?”
他想問的明明只是會在何時回燕國,去與霍止舟婚。
選擇了離開他,應該是會嫁給霍止舟的吧。
國師說天生命,原來命不是因為他。
那國師說他們若是婚,他必有一難越的劫難。
如今這劫難他已經渡過了,就不能再回到他邊麼?
戚延收眼眸,不敢眨眼,生怕一閉眼便就看了溫夏一眼。
溫夏道:“回去正好可以趕上與我母親過上元節,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上元節。
戚延握了握酒盞。
青州的水鄉,上元節的明花燈,蜿蜒的青州河上艘艘游舫……還有水邊姣靜立的佳人。仿佛一切都在眼前,昔年之景只如昨日之事。
溫夏著沉默的戚延,戰場風霜裁過他鬢角,他廓越發的沉穩冷厲,下頷一片青的胡茬,整個人更添凌厲銳氣。
收回視線,從梨木圓桌前轉離去。
龍涎香被一陣風席卷到鼻端,后背忽然覆上暖意,腰際也被戚延滾燙的手臂抱住。
他手臂似鐵,勒得幾乎令不過氣來。
戚延埋在頸項間,拔的鼻梁著耳廓。
“我想抱一抱你……”
地上是燭拉長的影子,那拔的影向下弓著,擁著腰。
“夏夏,對不起。”
“我長得太晚了,醒悟得也太晚。我會庇護溫家,會庇護天下子民,用我的命守護大盛的疆土。”
“若我戰死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帳外雪風饕,呼聲狂嘯。
溫夏:“仗都沒打,你就說死?”
“戰死沒什麼好榮的,我父親戰死,錯過多他想守護的山河與人事。活著打贏勝仗才是本事,你是一國之君,戚延,你可以嗎?”
戚延狠狠點頭。
他鼻息滾燙,著頸項。溫夏覆住他落在腰間的手掌,輕輕拿開,轉過。
微微仰起臉才能凝高大的戚延。
為了救,他歷經生死一線,如今能恢復如常,也可以放下了。
說:“戰場兇險,你多珍重。”
戚延俯下,眸里強烈的不舍,那雙深眸逐漸紅了起來。他一點點靠近紅,落在單薄雙肩的手掌遏制不住地發抖。
熱的呼吸靠近時,溫夏轉過,耳廓過他滾燙的薄。
走出了營帳。
寒風寂雪的天地,一路飄飛的七彩綢帶為引路。
拾秋在營帳中收拾紅梅,桌上放著好大一簇梅花,笑著朝溫夏道:“皇后娘娘,這附近有一片梅林,花開得很是好看!眼下時辰尚早,您可想去那梅林看看?奴婢還在那里堆了雪人!”
“天冷,我想歇著。”
拾秋將修剪好的梅花放到溫夏床榻前的案頭。
“娘娘,那兩件狐裘掛在外頭,您是想要奴婢拿去梳洗麼?”
“明日我要用。”溫夏上了床榻,沒有同拾秋多說明日會離開。
戚延的計劃是要拾秋伴著分兩路離開,上次的事他擔心怕了,恐再遇危險。
溫夏躺在床上,卻不曾睡著。
營帳的布幔不隔音,外頭狂風打來,布幔拍在壁板上獵獵地響。明明離開這艱苦的營地,應該開心才是。卻仍會擔憂溫斯來與戚延。
翌日一早,拾秋已打好熱水等候起床梳洗,一面在擺弄瓶中紅梅。
溫夏起床梳洗罷,用完早膳,取了架上掛著的兩件一模一樣的狐裘,遞給拾秋一件。
“你披上吧,我們今日離開軍營。”
拾秋微愣,忙披上狐裘,也不敢多問:“那奴婢需要再帶什麼?”
“無需帶行禮,你我分路而行,稍后自會有士兵來告訴你。”
“那奴婢還能再伺候娘娘嗎?”
溫夏點頭。
拾秋很是不舍地朝溫夏跪著磕頭。
溫夏起走出營帳,戚延與溫斯來已在帳外等候。皚皚雪地中,他們二人影清長。